末日的受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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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拉梭 三

刘文如受了陆夫人的委托,答应替她劝静媛听从母亲的主张。得了陆夫人的同意,文如要静媛到他家里去歇一宵,他可以和他的夫人慢慢的劝她。

文如在陆夫人家里吃了晚饭后,静媛很高兴的跟了文如由家里出来。

阴历二月的初春天气,好几天不见太阳了。气温近半个月来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低下。满天布着暗灰色的乱云,像快要下雪般的。

静媛把纯白的绒织围巾紧紧的缠在颈部,跟在文如的后面慢慢的走。她的趾尖和指尖像冰块般的。

“我不走那条路!城隍庙后街黑暗得可怕!”文如和静媛两人走到一个分歧点上来了。左面一条大路是通到热闹的大马路上去的,右面一条小路是往文如的家里的近道,要经过城隍庙后的一条小街。静媛站在这个分歧点上向文如撒娇般的歪着头说。

“那么我们到大街上转一转,由文昌路那边回去吧。好不好?”文如笑顾着静媛。静媛点了点头。

“你不觉得冷吗?”文如再问她,她又摇一摇头。

两人走出大街上来时,已是满街灯火了。他们俩在大洋货店的玻璃橱前站一站,眺望里面陈设的物品。他们又在本市有名的首饰宝石店里转了一转。在煤气灯光和电灯光的合成光波中金碧辉煌的装饰品和宝石把他们的视线眩迷得纷乱起来了。

“那个买给你好么?那个有Dia的戒指。”文如顾着静媛笑。“我看要多少钱。”他笑着低下头去望玻璃匣里的那个指环的标价的纸片。“五百八十元!”他低声的念了后,笑着伸出舌头来。

“你发什么梦!先生的半年的薪水还不够买那个戒指吧。一年的薪水就差不多了。刘师母说,她就没有一个金戒指。那个十八金的价值七八元的买一个给她吧,怪可怜的。”静媛说了后也笑了。

他们俩出了宝石店走到X剧场前来了。

“我们听听戏好吗?”文如站住了足望戏院墙上贴着的红纸条,红纸条上面写的是《晴雯补裘》、《百里奚遇妻》等名目。“不,听了戏出来怕时候迟了。我们还是到什么地方去坐坐吧。”文如随即取消了自己的动议。

“怕回去迟了挨骂,挨师母的骂!”静媛笑着站在文如的肩后。

“明天不是星期日,还要上课呢。”文如也笑了。“我们到那家咖啡店去喝红茶吧。吃点西菜也好。你家里没有酒喝,光是吃饭,我总像没有吃饱般的。你不是喜欢吃Tongue Stew么?你也吃一两碟菜吧。”

“Rose Cafo?”静媛仰着首问文如。

“……”文如只点了点头。

两个人才踏进咖啡店,就有两三个女仆迎上来。

“楼上有空位没有?”

“有的!”一个岁数较多的女仆引他们到楼上来。有眷属同伴的男客,年轻貌美的女仆决不去招待的。K市的咖啡店兼用女侍仆是近这二三年开创的新例,他们称这班饮食店的女侍仆为女招待,不过近来又有警务处禁用女侍仆的传说了。

静媛望着那些女招待的不自然的态度和声音,连蹙了几次眉头。

“我说到公园去转一转。你偏要到这里来。”静媛才踏上扶梯禁不住双颊和两个耳朵发热,跟在文如后头矫情的说了一句。

“公园就在这旁边。”先走的女仆很恳意的告诉他们。

“谁不知道!”静媛在文如后面低声的说。

“喝过几盅酒后去吧。此刻天气冷。”文如在楼后层的一隅拣了一个食台。自己坐在前面,叫静媛坐进里面的一个椅位。

两个人对坐下去了后,站在旁边的女招待就问他们要喝什么酒。

“静媛!你爱喝什么酒?”

“我也喝一两盅酒,可以?”静媛红着双颊含笑向她的受业师。在文如的眼中的今晚上的静媛——浴在电光中的静媛,分外的美丽。

“有什么不可以?”文如微笑着耽看坐在他面前的娇小的女门生。“喝什么酒?”

“我要吃很时髦的酒。”静媛把头歪了一歪笑了。

“什么叫做时髦的酒?你说来看看?”文如也跟着笑了。

“洋酒!西洋酒!不是中国酒!”

“香槟!”

“俗不过!也太强了。”

“管它俗不俗!我非喝这样强的不可。”

“你就喝香槟吧。”

“你呢?Peppermint? Vermouth?”

“不。”

“Marachino?”

“Marachino也使得。我想喝Curacao,绿色的Curacao。”静媛说了后像在思索什么静静地低下头去。

“那是喝不醉人的酒。”

“要那种才好,喝了不会脸红的才好。”

“柑桂酒?多喝了还是会脸红的。”女仆站在旁边听了一会后微笑着插了嘴。

“你就去拿一瓶香槟和两盅柑桂酒来。”

“是的。”女仆说了后待要翻身下去。

“再叫下面先弄两碟Tongue Stew来?”

“晓得了。”女仆下楼去了。

“你会用刀叉?”文如笑着说。

“岂有此理!”她带笑带恼的。

“听说你吃西餐是用手拈来吃的。”

“听谁说的!你说谎?”

“我竟不知道你会喝这些时髦的酒。”

“我们同学就常买来喝。开同级会时常常喝。”

“了不得,当代的女学生!”

“有什么了不得?只有你们男人该喝这些酒吗?”

“不是这样的意思。我觉得近代的女学生吸纸烟和喝酒的一天一天的多了……”

“……”静媛低了头,她回忆及她初回喝Curacao那晚上的情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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