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的受审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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蔻拉梭 八

米商的婚事经静媛的积极的反对和文如的消极的反对终打消了。过了几天,静媛得了她的母亲的同意搬到文如家里来了。

初搬到文如家里来的她就很失悔不该搬来了。吃过了晚饭,文如夫妇带着小孩子到她房里——文如在楼上替她准备了一间书房——来聚谈。生下来才满二周年的文如的女儿眼不转睛的望着静媛。静媛几次拍着手想抱她,她都忙躲到她的母亲身后去。

“夜深了,可以歇息了。”师母在前抱着小女儿,文如跟在后面下楼去后。静媛一个人坐在楼上的房里就像掉在冰窖里般的。

春深了,几天来都是阴云的天气。静媛站在窗口,她只望见在黑空之下画着一个薄暗的轮廓的市街建筑物。除了远远的一列电柱上的几点星火外,她的眼前的世界上是纯黑的。这个暗空的景象在她胸中增添了不少的哀愁。不知不觉的洒了几滴眼泪。

每晚上晚饭后由八点至十点是文如和静媛共同研究的时间。她们这时候的研究地就是楼上的书房。静媛的功课是画图和速记,但她没有许多时候能照预定的功课实行。日间是预定绘图的,但她常常外出。晚上是速记的时间,但她们又常聚着作闲谈了。文如和静媛近来彼此均感着内愧,彼此都觉得意志太薄弱了。

有一天是天气晴和的星期日——近半个月来很不容易遇着的晴和的一天。文如一家——夫妇和小女儿——和静媛同到郊外散步。买了些面包和腊肉带了去。

小女儿坐在小藤车里,三个人轮着推。果然是久雨初晴的星期日,郊外的游人特别的挤拥。泥地里的水分蒸发起来,蒸得异常郁热的。

小松园是K市郊外的第一名胜,是个半属天然,半假人力的小公园。他们赶到小松园来时,近正午时分了,拣了一个来客较少,也较僻静的茶店,三个人一齐倒在茶店里的椅子上都气喘喘的不会开口。顶坚强的还是刘师母,她略歇一刻就站起来喝茶,喝了茶就抱着小女儿出了茶店,看园中所陈设的珍禽奇兽去了。

其次恢复了原状的就是文如。他望见他的夫人去了后,便自己提起茶壶来斟茶给静媛喝。

“怎么样?身体不舒服么?喝点茶吧。”文如望着把头枕伏在椅缘上的静媛说。静媛只摇摇头。

“你身体不好么?怎么满颈满腕都是汗呢!”

“我的胸……心里乱得很……”静媛又摇摇头在急喘着。

“怎么样?找医生去好不好!”文如急着问。

“不要紧。现在好了些了。刚才一坐下来时眼前一阵黑暗,什么都看不得,什么都不觉得。现在清醒得多了。不过流汗流不止的。今天也的确太蒸郁了。”

“是的,天气太坏了。春天的天气无论如何好,都赶不上秋天的爽快。你身体本来就不很好,又走了二点来钟的路,走累了。我这里有仁丹,你要不要!”

“仁丹?”她略抬起头来望了文如一会再伏下去。“仁丹我不爱吃!”

静媛伏在椅缘上许久不抬起头来。文如总疑心她是在那边暗哭。

静媛终卧病在小松园旁边的一家旅馆里了。文如最初主张叫一辆汽车送静媛回去,但是医生固执着要快点找一所安静的地方让她睡。医生很忙急的着人去请两个老练的女医生来,说他自己有很多不便,不能替静媛诊察的地方。

但是汽车叫来了,文如趁有医生在旅馆里看护着静媛,忙用汽车先送他的夫人和女儿回市里去。等他赶回到小松园旁旅馆时,静媛的病室早禁止他们进去探望了。他只听见里面有两个女医生在低声的不知说些什么。

约摸六点钟时分,下了一阵微雨。雨停息了后,一个约四十多岁的穿白衣服的女医生走出来。这个女医生望见文如,她的脸上马上表出一种轻蔑的颜色。

“病人的身体怎么样?”文如很担心的跑前去问他。她只把嘴一歪,不回答一个字,在廊下直走过去。她像急于要去报告主任的医生。文如想教会办的医院里的人们都是这样骄傲的。他也跟了她走到旅馆前厅来。

据这个老女医生——年约四十多数的老处女的报告,静媛的身体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在前半个钟头流产了。

文如才明白那女医生对他表示轻蔑颜色的理由了。他们——不单他们,连文如的夫人——都当文如是个嫌疑犯了。

“医生说她有了三个月的身孕了,但她住在我们家里还没满一个月!”文如的这种辩解只能在他的夫人身上发生效力。社会一般还是当静媛是给文如蹂躏了的。

静媛流产后的病弱的身体还没有恢复以前,文如在女子师范解了职。因为他的生徒们都说他蹂躏女性,没有师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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