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炼狱篇 第十五首

慈悲的天使

正如日球已在日课经第三时的结束与白昼的开始之间出现,而它又像顽童一般淘气游玩,

那时太阳余下的行程也是同样长短,但它却已朝向夜晚运转;那里是晚祷时分,这里则是夜半。

阳光恰好射在我们的鼻梁中间,

因为我们已把山崖绕行一大圈,

如今则是迳直走向西面,

这时,我感到一道灿烂光芒猛射我的额前,它比方才的光芒更加耀眼,这从未见过的事情惊得我魂飞魄散;于是我那双手举向我的睫毛尖端,遮住我的视线,从而把能见度的过量缩减。

犹如光线从水面或镜面上跃起,

朝相反的方向射去,

它向上跃起的角度相当于

它射下的角度,这正像它以石子垂落的同样线路,向上离去,正如经验与科学所表明的;

我在这里觉得那反射的光线正是这样把我击中;它从我的正面直射过来,因而我把视线迅速避开。

我说,“那是什么,慈祥的父亲?

我无法躲避它,护住我的眼睛,

使我能承受它的照射,它竟像是朝我们这边移动。”

他回答我说:“你不必感到惊奇,倘若天国的家臣依然令你眼花目眩;他是使者,前来邀请人们上升九天。

你不久就灰看见这些东西而不觉得刺目难忍,反会感到天性赋予你的感觉能力使你感受到莫大的欢欣。”

我们随即来到那位和善的天使身前,他用欢快的声音说道:“请从这里进到里面”,他立在一道阶梯旁边,那阶梯不像前几道那样陡险。

这时,我们已经离开那里,登上山去,“善心仁慈的人有福了!”后面有歌声唱起,“应当庆幸的是获胜的你!”

嫉妒与仁爱

只有我的老师和我两个人向上走去,我一边行走,一边思索,想从他的谈话中吸取教益;

我朝他转过身去,说道:

“哪个罗马涅的幽灵方才把‘禁止’和‘分享’提起,究竟要说的是何意?”

于是,他对我说:“他身受他所犯的最大罪恶的损害;因此,你无须大惊小怪,倘若他向我们重提这个罪恶,以便使人少受悲哀。

因为你们的欲望若是放在

与人分享、份额因而减少的所在,嫉妒就会把风箱拉起,令你们唉声叹气。

但是,倘若对至高无上的天体的一片热爱把你们的欲望转而朝天上引去,你们的胸中便不会有这种恐惧;

因为在那里,愈是那‘我们的’多讲,每个人就会拥有愈多的财富,那天庭中的仁爱之火也就会烧得愈旺。”

我说,“我感到现在比方才

未曾发言时更加意犹未满,

我心中也埋下更多的疑团。

怎么可能一件财物

分配给更多的占有者,

倒会使他们变得比少数人占有时更加阔绰?”

他于是对我说:“正因为你把心田只放在世间财物上面,你才从真理之光中收获到黑暗。

那存在于天上的财富无穷无尽,不可言喻,它是那样热衷于爱,正如阳光照射明亮的物体。

它发现多少热,就赐予多少热,

不论仁爱延伸多么广,

永恒的财富都会在它之上相应增长。

热爱上天的人数愈多,

就愈是应当善爱他人,天上也就有愈多的魂灵相爱相亲,这正像镜子使一道光线与另一道光线交相辉映。

倘若我的讲述不能解决你的饥渴,你将会见到贝阿特丽切,她必会把你的这个和其他一切渴望一概圆满解决。

只不过你须设法使那五个伤口

像前两个一样痕迹不见,

而创口的愈合又须经过痛苦的磨练。”

昏迷的幻觉

正当我想说“你已使我感到满足”时,我发现我已来到另一环,那贪婪的双目令我闭口无言。

在那里,我似乎立即

陷入一片昏迷的幻觉之中,

看到一座圣殿中有许多人;

一个妇女立在进门之处,

以慈母般的温柔神态说道:

“我的宝贝儿子,你为什么这样作弄我们?

你瞧,你的父亲和我曾焦急万分,到处找你。”

说到此处,她不再言语,

方才出现的景象也随即销声匿迹。

接着,我的面前又有一个妇女出现,悲痛挤出的泪水把她的面颊湿遍,这悲痛来自对另一个人的无比愤懑,她说道:“倘若你是这座城池的主人,——这城池的名字曾引起两位天神的激烈相争,也正是从这里,各门学问散发出光明——那么,你就该对那双胆大包天的双臂进行报复,他们竟敢搂抱我们的闺女,哦,庇士特拉妥。”

而我觉得,那位大人却显得慈善与温和,他用平心静气的神色回答说:“倘若那些爱我们的人被我们判罪,我们拿那些渴望陷害我们的人又当如何?”

随后,我看见一群人怒气冲天,

他们用石块击杀一个青年,

一边还此呼彼应地反复叫喊:“杀死他,杀死他!

我见他朝地面弯下身去,

因为死亡已经把他压倒,

但是,他的双眼却一直仰望天际,一边在如此凶残的杀戮中向崇高的主祷告,请主饶恕他的那些迫害者,脸上充满怜悯的神色。

但丁的苏醒

这时,我的灵魂从外界

返回它身外的真实情景,

我才发现我的错觉并非虚情。

我的导师见我这般光景,

竟像是一个人脱离梦境,

便说道:“你怎么了?你竟站立不稳,但你却走了半里多的路程,眼睛迷糊,腿脚笨重,

正如一个人酩酊大醉或是睡意犹浓。”

我说,“哦,慈祥的父亲,

倘若你愿听我的述说,我就向你奉告:当我的腿脚如此不听使用时,我究竟见了什么。”

他于是又说:“即使你在脸上戴上一百个面具,你的心思对我也将隐瞒不了,哪怕这些心思是多么微不足道。

你所眼见的那种景象

是为了让你不致拒绝向宁静的水敞开心房,而这水正是从那永恒的泉源中流向四放。

我询问‘你怎么了’,并非为了要了解,当一个人的肉体倒下去神志不清时究竟是由于他做了什么事所致,况且他只是用肉眼看事物,对事物又是视而不见;我这样询问相反是为了使你的脚变得有力而矫健:必须用这样的方法来敦促懒汉,因为他们一旦恢复神志,却迟迟不肯善用他们的苏醒条件。”

我们一直在晚祷时分行进着,

我们聚精会神,极目远望前方

顶住那灿烂的日暮光芒。

这时,有烟雾一片

渐渐朝向我们飘来,犹如黑夜一般;无处可以把它躲闪:这烟雾夺去了我们的清新空气,也夺去了我们的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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