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皇太后见乾隆皇帝为了想念香妃弄出一身病痛来,她心中十分不忍,只因没有机会,不好下手把香妃弄死。她和宫中太监早已预备下计策。这一天,趁皇帝住宿在斋宫里,便派一个总管太监到西内去,把香妃和服侍香妃的宫女太监们一齐传唤了来。先盘问宫女:香妃如何进宫?皇上如何看待她?香妃进宫时,带了多少奴婢器物?皇上又赏过她多少珍宝衣物?
皇上和香妃见过几回面?见面的时候皇上说些什么?香妃说些什么?香妃平日在宫里做些什么事?说些什么话?皇上可曾亲近过香妃的身体?香妃可有感激皇帝的话?或是恼恨的话?细细地问过一番,那宫女也一一照实地奏明了太后。太后吩咐宫女女站过一边,又把香妃传进宫来。那香妃一走进屋子,满屋子的人见了她的容颜,都吃了一惊。皇太后回过头去对富察皇后笑着说道:“长得妖精似的,怪不得俺们皇帝被她迷住了!”那香妃见了皇太后和皇后,也不下跪,只低着头站在一旁。皇太后第一个开口问道:“你到俺们宫中来,皇上用万分恩情看待你,你知道感激么?”那香妃听了,冷冷地说道:“俺不知道感激皇上,俺只知道痛恨皇上!”皇后说道:“你为什么要痛恨皇上?”那香妃说道:“俺夫妻好好的在回部,皇上为什么要派兵来夺俺土地,杀俺酋长?杀俺酋长也罢了,为什么要弄俺进京来?弄俺进京来,照俘虏定罪,一刀杀了,也便罢了,为什么独不杀俺,又把俺弄进宫来?把俺弄进宫来也罢了,那皇上为什么要时时来调戏俺?”香妃说到这里,不觉气愤填膺,只见她柳眉倒竖,杏眼圆睁,粉腮上显出两朵红云来,那容貌越发美丽了。皇太后听她说到皇上调戏一句话,不觉微微一笑,说道:“依你现在的意思,打算怎么样?”那香妃说道:“太后若肯开恩,放俺回家乡,待俺召集丈夫的旧部,杀进京来,报了俺丈夫的仇恨。”太后听了,忙摇着手道:“这是做不到的,你休妄想。”香妃接道说道:“不然仍旧放俺回宫去,待有机会刺死了皇帝,也出了俺胸中的怨气。”皇后听了,忍不住恼恨起来,喝道:“贱婢!皇上什么亏待了你?
你却要下这样的毒手?“太后忙拦住皇后道:”俺们且听她再说些什么。“那香妃又说道:”再不啊,只求太后开恩,赏俺一个全尸,保全俺的贞节罢。“她说着,淌下泪珠来,扑地跪下地去,连连磕着头求着。
太后看了,心下也有些不忍,便点着头,说道:“看这孩子可怜,俺们便依了她的心愿罢。”皇后也说:“太后说的是。”太后一面吩咐把香妃扶起,一面传进管事太监来,命她把香妃带出去,吩咐侍卫,拉出去在月华门西厢房里勒死,赐她一个全尸罢。好香妃听了太后的谕旨,忙爬下地去磕了三个头;谢过恩,转身跟着太监出去了。那两旁站着的宫女内监们个个忍不住掉下泪来。第二天,等到皇帝回宫,得到这个消息,赶快抢到坤宁宫去救时,已经来不及了。
太后见了皇帝,便拉着他的手,把好话劝说一番,又说:“那回回女子存心狠毒,倘然不勒死她,早晚便要闯出大祸来。
到那时,叫我如何对得住你的列祖列宗呢?如今那回回女子也死了,你也可以丢开手了。你看,你自己这几天为了她消瘦得不成样儿了。我的好孩子!快回宫去养息养息罢。“皇帝被太后说了几句,倒也不好说什么,只得退出宫来,悄悄地拉着一个太监,问他:”香妃的尸首停在什么地方?“那太监悄悄地把皇帝领到月华宫西厢房里,皇帝一见了香妃的尸身,忙抢过去抱住了,只说得一句:”朕害了你也!“那眼泪和潮水一般地涌了出来,香妃的衣襟上被湿了一大块,慌得那太监跪下来,再三求皇上回宫。那皇上哭够多时,又仔细端详了一会香妃的脸面,又亲手替她捺上了眼皮,说道:”香妃香妃!我和你真是别离生死两悠悠!“乾隆皇帝还怔怔地站地尸身旁边不肯走,经不得那太监一再催请,便从尸首上勒下一个戒指来,缩在袖子里。走出屋子来,把月华门管事的太监传唤过来,吩咐他:用上好棺木收殓,须拣那风景山胜的地方埋葬下。那太监连称:”遵旨!“悄悄地和内务府商量,买了一口上好的棺木,把香妃生前的衣服替她穿戴了,偷偷地抬出宫去,在南下洼陶然亭东北角上堆了一个大冢。冢前竖一方石碑,上面刻着”香冢“两个大字;碑的阴面又刻着一首词道: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郁郁佳城,中有碧血。
碧亦有时尽,血亦有时灭;一缕香魂无断绝。是耶非耶,化为蝴蝶!
这首词儿是乾隆皇帝托一拉翰林院编修做的,刻在碑阴,表明他终古遗恨的意思。这座香冢,直到如今还巍然独存,凡游陶然亭的,见了这座孤坟,人人都要替当年的香妃洒几点热泪。这都是闲话,如今且不去说它。
且说乾隆皇帝,自从香妃死了以后,心中十分烦闷;看看那香妃留下来的戒指,物在人亡,由不得他要掉下泪来。他住在宫中,任你那班妃嫔宫女如何哄着他玩,他总是难开笑口。
幸得福康安常常进宫来,乾隆皇帝见了他,任你有万千担愁恨,也便丢开了。福康安陪着皇帝在宫里,有时下一盘棋,有时吃一杯酒,说说笑笑,倒也消遣了岁月。看看过了残冬,已到新春,乾隆皇帝慢慢地把忧愁忘了。
有一天睡到半夜,忽然又想起香妃来了。因想起香妃,猛记得还有去年那个回酋霍集占夫妻两人,到如今还关在刑部监狱里。那霍集占的妻子却也长得俊俏动人,那时只因一心在香妃身上,便把她忘了。如今我何不把那女子唤进宫来玩耍一番,也解了我心中之闷。当时乾隆皇帝立刻吩咐管事太监到刑部大牢里,把霍集占的妻子,须在五更以前提进宫来。太监奉了圣旨,也不知皇上是什么意思,便飞马赶到刑部大堂里,一叠连声催提人。这时已夜静更深,所有值堂的侍郎、郎中早巳回家去了。那值夜的提牢司员正在好睡,忽听得外面一叠连声地嚷着:“接旨!”把那司员吓得跳下床来,披着衣服,趿着鞋子,一面发颤,一面说道:“吾辈官小职微,向来够不上接旨的身份,这但如何是好?”那太监大声说道:“没有旁的事,你只把牢门开了,把那回回女人交给俺带去,便完了。”那司员听了,越发吓得他把双手乱摇,说道:“堂官不在衙门里,在这半夜三更开放牢门,倘有疏忽,叫俺这芝麻绿豆似的小官如何担当得起?”那太监急了,连连跺着脚,说道:“好大胆的司员!有圣旨到来,你还敢不奉旨。俺问你,有几个脑袋?”那司员越听越害怕,吓得也哭了。后来方得一个提牢小吏想出一个主意来,说道:“俺们不开牢门,又扭不起抗旨的罪;在这半夜三更开了牢门,却又担不起这风火。此时没有别法,只得请公公暂等一等,俺们把满尚书请来接旨,得他一句话,俺们便没事了。”太监到了此时,也没有法想,只叫他们快去把满尚书请来。这司员答应了一声。飞马跑去,打开了满尚书的门,把这情形说了。满尚书听了,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得慌慌张张跟着司员到衙门里来。接了圣旨,验看了朱印,并无错误,立刻打开牢门,把那回回女子从睡梦中提出来,当堂验过,交给内监。那内监早已把车辆备好,悄悄地送进宫去。皇帝这时正拥着被窝等着。那回回女子在大牢里昏天黑地地关了大半年,自问总是一死的了,忽然在这半夜三更把她提进宫去,她也糊涂了。宫女推她跪在皇帝榻前,吓得她低着脖子跪在地下,只是索索地发颤。皇帝唤她抬起头来,虽说她蓬首垢面,却也俊俏妩媚。皇帝命宫女:“传敬事房太监来!”那太监专伺候皇帝房事的,得了圣旨,便来把回妇拉进浴室去,替她上下洗擦;宫女替她梳妆一番,赤条条地扶她盘腿儿坐在一方黄缎褥上,几个太监把褥子的四角一提,送进皇帝的卧室去。皇帝看时,见她容光焕发,妖艳冶荡,也不在香妃之下,但把她扶上榻去临幸了。
第二天皇帝坐朝,那刑部满尚书出班来,正要奉请把那回酋犯妻发还,乾隆皇帝知道他的意思,不待他开口,便先说道:“霍集占大逆不道,屡抗皇师。朕原意将他夫妻正法,只因罪大恶极,朕昨夜已经拿他的女人糟蹋了!”言毕,哈哈大笑。
一时文武官员见皇帝语无论次,都十分诧异,大家面面相觑。
殿角钟鼓声响,皇帝已退朝了。那霍集占的妻子十分妖冶的,乾隆皇帝上了手,便夜夜舍她不得,把她留在景仁宫里朝朝取乐,并封她为回妃。第二年便生下一回皇子,皇帝越发宠爱她。
回妃说自己生长回部,不惯清室的起居。乾隆皇帝便要内务府在皇城海内造一座宝月楼,楼上造一座妆台,高矗在半天里。
楼大九间,四壁都嵌着大镜,屋子里床帐帷幕都从回部办来,壁上满画着回部的风景。这宝月楼紧靠皇城,城外周围二里地方造着回回营。回妃每天倚在楼头盼望。有时回忆起了家乡之念,不觉淌下眼泪来,皇帝极意劝慰,拿了许多珍宝博她的欢心,回妃回嗔作喜,便和皇帝在密室里淫乐一回。那密室建造得十分精巧,壁上用金银宝嵌成精细的花纹;满地铺着厚软的地毯;室中除一衣架外,一无所有。北向壁上嵌一面大铜镜,高一丈五尺,宽六尺;人走在室中,一举一动都映射出来。皇帝和回妃天天在室中调笑取乐。第三年上,回妃又生了一个皇子。皇帝便把回妃改做旗女装束,去拜见太后。太后认做皇帝新选的妃子,又因她生了皇子,便也十分宠爱她。
过了几天,适值皇太后万寿,皇帝为博太后的欢心,命内务府传集京城里的伶人,在大内戏台上演剧。皇帝亲自扮做老莱子,挂上胡,演斑衣。皇太后十分欢喜,命宫女拿了许多糖果撤上戏台去,说:“赏老莱子!”那皇帝便在台上谢赏,引得皇太后呵呵大笑。那班陪坐看戏的文武大员都一齐跪下采,唤皇太后、皇上万寿无疆。皇帝看了这情形,心中忽然想起圣祖在日,奉慈圣太后六巡江浙,万民欢悦;如今朕登极十五年,天下太平,皇太后春秋正盛,正可以及时行乐。看看左右,没有人可商量的,便想起高恪敏公正从南方回京来,便在西书房召见恪敏。恪敏是一个先朝老臣,当下便竭力劝止说:“皇上为万民所仰望,只宜雍客坐守,不宜轻盲出京。”乾隆皇帝听了他的说话,一时里打不定主意,心想和太后商量去,便也不带侍卫,悄悄地向慈宁宫走去。走过月毕门,正要向隆宗门走去,只听得门里有窃窃私议的声音。皇帝便站住了脚,隔着一座穹窿偷听时,认得一个是自己逢格氏保姆的声音,一个不知什么人,对说着话。那人间道:“如今公主还在陈家吗?”逢格氏保姆说道:“那陈阁老被俺们换了他的儿子来,只怕闹出事来,告老回家,如今快四十年了,彼此信息不也通,不知那公主嫁给谁了。”那人又问道:“照你这样说来,陈家的小姐,却是俺皇太后的嫡亲公主;当今的皇上,又是陈家的嫡亲儿子吗?”那保姆道:“怎么不是。”那人说道:“这种大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呢!你确实不曾弄错吗?”保姆认真地答道:“千真万确!当年是俺亲手换出去的,那主意也是俺替皇太后想出来的;只因俺皇太后做了正宫,多年不育,又深怕别的皇子得了大位,恰巧这时皇太后有了身孕,那陈阁老太太也有了身孕,陈太太和俺皇太后先时原是十分要好的,皇太后常常召她进宫来游玩,打听得她的肚子和俺皇太后肚里是同月的,皇太后便和俺商量:养下孩儿,倘是皇子,那不必说;倘是公主,也须瞒着先皇,假说是皇子。一面打听陈家消息,倘陈家生下男孩子来,便哄着陈太太把那男孩抱进宫来,暗地里把公主换出去。后来果然陈家生了一个男孩子,俺皇太后生了一个公主,到两家满了月,太后哄着陈太太把她儿子交乳母抱进宫来。俺们一面把乳母留在宫门口厢房里,拿她弄醉了;皇太后悄悄地唤俺去,把陈家孩子换下来,又把公主换出去。公主脸上罩着一方龙袱,那乳母醉眼朦胧,也便抱着公主出宫去了。”那人听保姆说到这地方,便说道:“这样说来,俺们的当今皇上,却真正是陈家的种子了?”那保姆说道:“怎的不真!可叹俺当时白辛苦了一场,到如今,皇太后和皇上眼里看我,好似没事人儿一大堆罢了!”乾隆皇帝偷听了这许多话,心中十分诧异,急忙转身回御书房,一面打发人悄悄地把那保姆唤来,当面盘问。那保姆见皇上问她,吓得她爬在地下连连磕头,说:“皇上宽怀大量,莫计较小人的说话。奴才罪该万死!只求皇上饶奴才一条狗命!”乾隆皇帝便用好言安慰她,命她起来说话,又盘问她当时把自己换进宫来的情形。保姆见皇上脸色十分和顺,便大胆把当时的情形细细地说了,又说道:“奴才虽然该死,却不敢欺瞒皇上。”皇帝听了她的说话,知道这情形是真的,不觉叹了一口气,怔怔的半天不说话。那保姆站在一旁,又不敢说话,也不敢退出。半晌,只见皇帝把桌子一拍,说道:“俺决意看他们去。”又叮嘱保姆:“从此以后,莫把这话告诉别人,回房去罢。”那保姆回到房里,不久就被太监勒死了,悄悄地把她埋葬在院子的墙角里。当乾隆皇帝和保姆说话的时候,在御书房里面的一间古董房里,早把左右侍卫和太监们打发开了,所以他们一番话,却绝没有第三个人听得。
但是皇帝听了这个消息以后,便处处留心,觉得自己的面貌口音,和先皇帝是截然不同的,便心中越发疑惑。
第二天,乾隆到了慈宁宫去请安,见了皇太后,便问道:“俺的面貌,何以与先皇的面貌截然不同?”皇太后听了这话,脸上陡地变了颜色,说不出话来。乾隆皇帝看了,心中越发雪亮,从此便打定主意,要到陈阁老家去探望他的父母。但是皇帝深居简出,不能轻言巡游;如今要到江南去,须假托一事故,才可免得臣下谏阻。忽然想起皇太后万寿的日子快到了,不妨说是承欢母后,奉游江南,况且先皇奉慈圣太后六巡江浙,已有先例。这时工部又报称海塘工竣,更可以借阅海塘为名,悄悄地到海宁探望陈阁老去。主意一定,便进宫去见太后,说奉母出巡江南,承欢膝下。那太后听了,起初推托说:“此去又得劳动百姓,不如免了罢。”后来皇帝再三怂恿着,太后心想,从前慈圣太后也曾享过这个福,皇上有这一片孝心,俺也可以享得。便也答应了。
第二天皇帝坐朝,把奉母南巡查阅海塘的意思说了。当时虽有裘日修、陈大受几个大臣出班谏阻。无奈乾隆皇帝南游之心已定,便也不去听他。一会下旨,定于乾隆十六年四月南巡,一面命大学士刘统勋代理朝政、史贻直总揽军务。这个圣旨一下,把那班沿途的官员忙得走投无路。内中第一个自告奋勇的,要算杨州的盐商。那商人平日恃势垄断,得的不下数千万;内中要算江、汪、马、黄四姓最是豪富,真是挥金如土,日食万钱的。两江总督知道他们有钱,便叫他们承办皇差。有一个江鹤亭,是个首商,他家中有一座水竹园十分清幽,养着一班小戏子,天天在园中演唱歌舞。如今听得皇上南巡,他便把花园修改得十分华丽。那班戏子里边,有一个唱小旦的名叫惠风,长得玉肤花貌,又能妙舞清歌,江鹤亭又亲自教授她许多新曲,预备供奉皇上的。同时,另有一个大盐商汪如龙,他打听得江家的事体,便也预备接驾。他家却有一班女戏子,个个长得仙姿国色,烟视媚行;内中也有一个顶尖儿的,名叫雪如,豆蔻年华,洛神风韵,全个扬州地方,谁不知道汪家有这个尤物。
便是汪如龙自己,也万分怜惜;虽说美玉当前,也不忍加以狂暴。所以雪如到十八岁年纪,还是一块无瑕美玉,未经采摘。
此番听说皇上南游,那汪坤士便和总督说知,愿以家伎全部供皇上娱乐。
到了两宫动身那日,车马如云,帆樯相接,一路上花迎剑佩,露拂旌旗。看看到了清江,那两岸的官绅手版脚靴,匍匐在船头上接驾。皇帝传总督进舱问话:“此地何处可奉太后驻驾?”总督奏称,有江绅的水竹园,聊堪驻足。皇帝便吩咐移驾水竹园。一霎时水竹园中人头簇拥,车马杂沓;园内笙歌铛鎝,园外兵戟森严。那江鹤亭上下奔走,照料一切。皇帝奉着太后,御宴观剧,席间见惠风软舞清唱,十分叹赏,直到日影西移,才登车回舟。那江绅士送皇帝上船以后,因惠风献技,深得皇帝的欢心,意想明天总可以得到皇帝的赏赐,心中十分欣慰;便是那地方上的大小官员,都替他预先道贺。第二天一早,两江总督带着文武官员到御舟上叩问圣安,那江鹤亭也夹在里面。谁知才到得埠头,只见太监们向他们摇手,悄悄地说:“皇上正在舟中听歌,莫扰了皇上的清兴。”吓得那班官员蹑手蹑脚地不敢说一句。那两江总督求太监放他们到船头上去伺候,那太监也不肯。大家没法,只得一字儿站在岸上伺候。那汪绅士坐在船头上,和一班太监们说笑自如,江绅士看了,十分诧异;又看看那船上,四面黄幔低垂,那一阵阵的清歌细乐传上岸来,叫人听了不觉神往。那江绅士心中十分诧异,他想,扬州歌舞,在全国中要算第一,而我家的集庆班,在扬州地方,又算是最上乘了。如今什么地方来了这班清歌妙舞,竟叫圣上为他颠倒至此。心中实在有些气愤不过,便拉着一个太监,悄悄地问时,不知那太监肯说不肯说,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