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宫十三朝演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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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回 逼宫廷纳喇氏殉节 立文后皇太极钟情

第018回 逼宫廷纳喇氏殉节 立文后皇太极钟情

却说殿外兵士喊过万岁以后,四贝勒又接着对大贝勒说道:“父皇临死的时候,只有俺和哥哥两人送终。俺父皇对哥哥说些什么来?”大贝勒听了四贝勒的话,才明白他的意思,心想自己原不想做什么太子,乐得顺水推船,解了这个仇恨。

当下便说道:“父皇临死的时候,曾对俺说来:”四贝勒年少有识,应立为太子。‘“这句话一出口,殿下又齐声喊着:”万岁!“便有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抢上殿来,扶着四贝勒的宝位在上坐定,回头过来对大众说道:”如今大行皇帝龙驭上宾,也无所谓立太子不立太子;国不可一日无君,如今俺们便奉四贝勒为君,有不依的,看我宝刀!“说着,自己先爬下地去,对四贝勒行了大礼。那满殿的文武百官,也不由得一齐上去磕头朝贺,口称:”皇帝万岁!万万岁!“这四贝勒到了这时候,倒又不好意思起来,忙拉着大贝勒、二贝勒、三贝勒,并肩儿坐下,同受百官的朝贺。一时,朝贺已毕,喇嘛僧前来请皇上送殓。皇太极坐在上面,动也不动。大贝勒认做他没有听得,便重说了一遍。皇太极忽然说道:”大行皇帝还有心愿未了,且慢收殓。“接着便传承宣官,请继大妃出殿。

大贝勒听了,知道皇帝不怀好意,忙上去奏道:“不可!一来是如今继大妃已是太后的地位,皇上倘有谕旨,只宜屈尊到太后宫中去传谕;二来,如今大行皇帝新丧,继大妃正万分伤感的时候,皇上不宜有所宣召。”皇太极听了,笑笑说道:“大贝勒的话虽是不错,但是如今的事,不是朕敢宣召断大妃,仍是大行皇帝的遗旨宣召大妃,朕如何敢违抗父皇遗旨?”大贝勒听他名正言顺,也不好再去拦阻。不一刻,那纳喇氏满面泪痕走出殿来。文武百官上去请安,皇太极也请过安,喝一声:“听遗旨!”皇太极先自己朝上跪倒,文武百官也跟着跪倒。

只听得皇太极爬在地上说道:“大行皇帝有口诏付朕道‘我死后,必以纳喇氏殉葬。’”这句话说罢,便站了起来。纳喇氏听了这句话,“嗡”的一声,一缕柔魂飞出了泥丸宫,身躯一歪,倒在宫女怀里。停了一会,悠悠醒来。她亲生子多尔衮、多铎两人,上去拉住他母亲的衣袖,大哭起来。纳喇氏也哭着说道:“我自十二岁得侍奉先帝,至今二十六年,海样深情,原不忍相离。只是我两儿多尔衮、多铎年纪都小,我死以后,总求皇上看先帝面上,好好看待他。”说着,便对皇太极拜下地去。皇太极也慌忙回拜。纳喇氏站起身来,回宫去了。过了一会,宫女出来报说:“太妃已殉节了!”接着,又报说:“庶妃阿济根氏、德因泽氏也自缢死了。”这里正殿上,才大吹大擂地把英明皇帝的尸首收殓起来。从此改年号称天聪元年,皇帝称做太宗。

这太宗皇帝,又因大贝勒、二贝勒、三贝勒有功于他,便也另眼相看,每日设朝,便和三位哥哥并肩坐在上面,受百官的拜跪。后来太宗又和大贝勒商量立皇后的事体。大贝勒便问:“意欲册立何人?”太宗说道:“父皇在日,虽已给朕娶了元妃,此外,后宫得宠为妃嫔却也很多,但是,朕心目中只有那博尔济吉特氏,朕意欲立她为后,又怕人知道她是再醮之女,给人耻笑,因此迟疑不决。”大贝勒便回奏道:“陛下也忒煞过虑了!从来夫妇以爱情为重,吉特氏既是合陛下的心意,便不妨册立为后。若然怕人耻笑,臣今有一策,陛下可与吉特氏重行婚礼,告过宗庙,还有谁敢耻笑陛下?”太宗听了,连说:“不错!”又说这礼节却须十分隆重,如今却叫谁去筹备这个大典呢?大贝勒思索了—会,说道:“有了!陛下宫里不是有一个范先生么?他肚子里有的是礼数,不妨叫他去拟来。”太宗听了,点头称是。这日退朝回宫,便把那范文程传了进去,一夜工夫拟定了一张大婚的礼节单儿。太宗下旨,发交礼部筹备。一霎时满城传遍,都嚷道:“皇帝要娶皇后了!。”到了大婚的那日,皇宫里灯彩辉煌,果然热闹非常。皇后坐着凤辇,一队一队细乐迎进宫去。见了太宗,先行君臣之礼,后行夫妇之礼。皇帝和皇后并肩坐在宝座上,受过百官的朝贺,然后起驾往太庙行庙见礼。回进宫来,受过妃嫔的朝贺,又行家候礼,那弟兄叔伯妯娌姊妹,都一一见过礼,接着又受命妇的朝贺,行礼已毕,夫妻双双回寝宫去行合卺礼。太宗放眼看时,见吉特氏穿着皇后的服式,便觉得仪态万方,容颜绝代。后面跟随的一群妃嫔,虽也华服鲜衣,却都被吉特后的颜色压下去了,好似鸦鹊随着凤凰,野花傍着牡丹,都是黯然失色。太宗这时心中止不住痒痒的,忙命众妃嫔退去,自己拉着吉特后的纤手,并肩坐下,浅斟低酌起来。

原来这位吉特后与太宗的一段姻缘,真是说来话长。如今趁他们吃酒的空当儿,抽空约略地补叙几句。讲起这段姻缘,还是在英明皇帝出兵抚顺这一年结成的,皇太极的生母便是叶赫纳喇氏,这时英明皇帝和叶赫氏十分恩爱,皇太极也长得俊秀聪明,越发能够得他父亲的宠爱。皇太极年纪虽轻,办事体却极有决断,因此英明皇帝把他留在城里,代理部务;又叫阿拜、汤古岱、塔拜、阿巴泰几个哥哥也帮着他照料照料。皇太极奉了父亲之命,不敢怠慢,日日夜夜办着事。连吃饭睡觉也没有工夫。叶赫氏见他儿了这样辛苦,不由她不心痛起来,又知道他欢喜打猎的,父亲在家的时候,他终日在外面追飞逐走,快乐逍遥,如今拿他拘束得寸步不移,岂不要把他闷坏了。叶赫氏想到这里,便和皇太极的几位哥哥商量:弟兄五人轮流管理部务,皇太极空下来,也给他出外去舒散舒散。几位哥哥都答应了,便放他三天假,听他游玩去。皇太极得了空,依旧带了他一班侍卫到西山打猎去。他们打得高兴,愈走愈远,足足走了四五十里路了,便在深山里支起篷帐,胡乱宿了一宵。

到了第二天,又向前进,打得的野兽越发多了。看看走到一座松林里,远望林外空地上有一群梅花大鹿,正在那里吃是。

皇太极见了,开心得了不得,忙发下号令,一百多名骑马的侍卫向西面赶去。这里只留下皇太极一个人站在林子里。忽然,一头母鹿被人追赶得慌慌张张钻进林子里来,皇太级见了,急急跳上马,抢上前去。那母鹿见林子里有人,便向东一绕,绕出林子外,箭也似地逃去。皇太极哪里肯舍,在后紧紧跟住,在一片平原上流星似地赶着。皇太极的一匹马是有名的大宛马,骑在马背上又稳又快,真是瞬息千里,看看赶上,皇太极左手弯弓,右手抽箭,“吱吱吱”地连飞三箭。有一箭射中在母鹿的背脊上,那母鹿忍着痛,便发了疯似地带跑带跳,窜过山头去。这匹大宛马也有几分左性,见这头鹿逃得快,也便追得快。看看追过山头,前面漆黑一座林子,高高的两座山岗对峙着,倒挂在林子上面,皇太极这时觉得有些疲倦,意欲到林子里去休息休息,那头鹿也不知跑到什么地方去了。他便放松了手中的缰绳,慢慢地踱到林子里面。皇太极正要下马,忽然脑脖子后面“呼”的一声,一支箭从头上飞过。接着“呼呼”

两支箭,一支从皇太极的臂下钻过,一支插在肩头的软甲上。皇太极知道有人谋害他,忙一低头,把手中缰绳紧一紧,那头马泼刺刺直向林子里跑去。只听得后面一声呐喊,一阵马蹄声紧紧跟住。那飞蝗似的箭在他马尾肩头落下来,一支箭射中马的后腿,一支箭射在皇太极的大腿上。幸而路隔得远,箭力不强。皇太极急把箭头拔去。那马中了箭发起怒来,大叫一声。

四脚腾空,穿岗越岭地过去。皇太极骑在马上,紧紧抱住马颈子,耳中只听得风声呜呜地响着,昏昏沉沉地跑了许多时候,那马才慢慢地放缓来。

皇太极在马上喘过一口气来,抬头看时,四周一带山岗草长莺飞,另是一种风景。远远听得山泉潺潺地响,皇太极嘴里觉得万分枯渴;又想这匹马也乏了,须得给它吃一口水,养息养息精神,再想法觅路回去。回过头来看看,后面并没有人追赶,他便跳下马来,一手拉着缰绳,在长草堆里慢慢走着,那脚上的箭创原不十分疼痛,走着路也没妨碍,听听泉声近在耳边,左找右找,却是找不着。慢慢地走过一座山峡,只见那一股瀑布从山峡里直冲下来。曲曲折折,向平地上流去,流成一道小溪。皇太极蹲下身去,拿手掬着泉水,吃了几口。顿觉神清气爽;又拉着马走下溪去吃水,他自己坐在溪边养一会神。

正静悄悄的时候,忽听得一声呐喊,接着马蹄声风驰电掣一般地过来。皇太极此时已成了惊弓之鸟,听了这个声音,不由得心中一阵乱跳,心想,莫非那仇人又追上来了吗?幸而他坐在溪边,身子却被溪岸遮住,来的人还看他不到。皇太极这时悄悄地把马拉近身来,伸长脖子向岸上一望,只见一片平原,有三四十个骑马的正在那里追一头大狼。那头狼被他们赶到平地上来,东奔西窜,四面都有骑马的围定,再看马上的人,不由皇太极怔了一怔,原来那骑在马上的,并不是男子,却个个都是粉装玉琢的女孩儿。她们一面追着野兽,一面呐喊着。这头狼给她们逼得无路可走了,便向溪边奔走。五六个女孩儿拍马追来,看看快到溪边,皇太极地忍不住了,便弯弓搭箭,觑定那野兽的脑门,“飕”的一箭,中个正着。同时有一个姑娘,马跑得快,赶上前来,一箭也射中在那野兽的脑壳上,和皇太极那支箭恰恰对面。这头狼长嚎一声,倒在地下死了。那姑娘赶上前来一看,见有两支箭,十分诧异。

正出神的时候,后面一大群女孩儿都跑到溪边来,围定那只死狼,就中一个女孩儿眼尖,一瞥眼,见溪边有一个男子站着,忙声张起来,大家都跑到溪边来,皇太极这时也躲不过了,只好拉着马走上岸来。许多女孩儿领他到一位姑娘跟前去。皇太极抬头一看,不觉眼花缭乱起来,这姑娘真长得俊呢!你看她,苗条的身材,袅娜的腰肢,短袖蛮靴,扎缚得俊俏动人。

再看她脸上时,一张鹅蛋样的脸儿,不施脂粉,又白净又滋润,好似一块羊脂白玉;弯弯的眉儿,剪水似的瞳儿,琼瑶似的鼻子,血点也似的朱唇,两边粉腮上露出两点笑涡来。这时她见了陌生男子,不觉有点含羞,便回过头去对身旁的侍女说道:“你问他是什么人。怎么这样没规矩,闯进俺们的围场来了。”那侍女听了,便过来对皇太极说道:“俺姑娘的话,你听得了么?”连问了几句,皇太极总是不开口。原来这时皇太极眼中见了这绝色的女孩儿,早把他的魂灵儿吸去了,只是眼睁睁地望着,任你再三追问,他好似不曾听得一般。他前后围着的许多女孩儿见了他这种失魂落魄的样子,大家笑说道:“这人怕是聋子啊!”又说道:“怕是哑子哩!”又说道:“怕是傻子哩!”内中有一个女孩子冷笑了一声:“什么傻子!他正是一个坏蛋呢!”一句话,引得姑娘也“嗤”的一声笑了,皇太极听得有人骂他坏蛋,才明白过来,禁不住哈哈大笑,说道:“我做了一辈子贝勒,谁也不敢骂我坏蛋,今天吃你这黄毛丫头骂得好凶。”她们听他说是贝勒,便又吃吃地笑起来,说道:“再没有看见这样的穷贝勒!出来连侍卫也没有一个,却自拉着马。我家塞桑贝勒出门来,前呼后拥地带着一百多人,那才正是威风呢!”皇太极到此时才把自己的名姓家世和出门打猎,独自射一只母鹿,不觉走远了路;又在半路上遇见仇人,一阵子乱跑,不觉跑到这个地主来的前前后后,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那位姑娘听皇太极吐露真情,她也听得父亲常常说起,如今建州部落如何强盛,那位四贝勒又是如何英雄。如今看他果然是一表人材,说话嘹亮。从来佳人爱才子,她不觉心头有一种说不出的情意,便开口说道:“既是建州四贝勒,俺们都是邻部,这地方离贵部已有两百里路,想来贝勒一时也不得回去。俺棚帐便在前面,请贝勒过去坐着,喝一口水再谈吧。”

说着,自己攀鞍上马,在前面走着领路。这时皇太极早已被她这呖呖莺声迷住了,也不由得上马跟去。后面一群女孩子说说笑笑跟着。

转过树林,便露出一座大帐篷来,皇太极跟着走进帐去,分宾主坐下,侍女拿上酥酪馍馍来,他肚子里正饥饿了,便也老实不客气,一边吃着,一边动问姑娘的家世。那姑娘笑说道:“这地方已是科尔沁部边界,俺父亲便是部主博尔济吉特塞桑贝勒。”皇太极听她说是塞桑贝勒的女儿,早不禁心中一喜,忙上前去请了一个安,说道:“原来是一位格格,真是冒犯,冒犯!”他说是,偷偷看她肌肤,白净细腻,心想,这玉人儿果然名不虚传。原来这满洲一带地方,人人知道塞桑贝勒的两位格格是两个尤物。因她们皮肤洁白如玉,那大格格便名大玉儿,二格格便名小玉儿。这时皇太极故意弄个狡狯,接着问道:“请问格格的芳名是什么?”那大玉儿听了,便把脖子一低,拿手帕掩着朱唇,微微一笑,不肯答他,谁知旁边站着的侍女却接着答道:“俺格格名叫大玉儿。”这大玉儿听了,霎时把脸儿放了下来,慌得那班侍女倒退不迭。大玉儿把手一挥,说道:“快出去!莫在此多嘴,不奉呼唤,不许进帐。”那班侍女见格格发怒,忙一齐退出,找女伴们说话去了。这帐里只留下大玉儿和皇太极二人,唧唧哝哝地直到天晚,也不唤张灯,也不传晚饭。侍女们又不敢进帐去问,只在帐外侍候着,只听得里面说一阵,笑一阵,直到天明才唤侍女预备酒饭。大玉儿和皇太极并肩儿坐着,浅斟低酌起来,这一席酒直吃了两个时辰。皇太极因记念家里,再三告辞,大玉儿没奈何,只得打发人到自己部落里去调一队兵士来,护送皇太极回家去,侍女们留心看时,只见她格格两个眼皮哭得红肿,骑在马上直送到边界上还不肯回去。皇太极再三劝慰,两人并着马头,说了许多话,才依依不舍地分离。大玉儿也无心打猎了,便卷旗息鼓,回自己部落里去。

话说叶赫纳喇氏,自从皇太极出去打猎,心中常常挂念着。

第一天夜里不见儿子回来,原不十分盼望。因为皇太极打猎,常常在外面过夜的。到了第二天,看着天晚还不见他回来,心下便着急起来。直到上灯时候,只见跟去的一班侍卫慌慌张张地跑来说:四贝勒走失了。叶赫氏便诧异起来,仔仔细细地盘问那班侍卫,他们也说不出个原因,也只说:“大家赶一群鹿去,只有四贝勒留在林子里,待回到林子里找时,已是影踪全无。后来又在山前山后各处找去,直找到天黑,也不见四贝勒的影踪。奴才们没有法想,只得先回来禀告大福晋,请大福晋想个主意。”叶赫氏只生有这个儿子,如今听说走失了,不由她不掉下泪来,便立刻传集一千兵士,同着侍卫再到西山上找去,对他们说道:“倘然不把四贝勒找回来,休想活命!”可怜那班兵士门,翻山过岭地找寻,直找到第四天上,只见四贝勒洋洋得意地回来了,叶赫氏见了一把搂住,心肝肉儿唤着问着。四贝勒不说别的,只嚷着:“快打发人到科尔沁说媒去!”那班福晋、格格听了他的话,认做他是疯了,叶赫氏再三追问,四贝勒才把遇见仇人,和见了大玉儿的情形说了出来,又说:“我这一遭儿才看见真正美人呢!”又立逼着他母亲打发人说亲去。叶赫氏听了,皱一皱眉头,说道:“父亲不是早已给你说下亲事了吗?怎么又到别家说谋去?”四贝勒再三缠绕不休,他母亲便推说父亲早晚要回来了,这事体也得待你父亲回来做主。四贝勒无可奈何,只得天天望着父亲回来,不多几天,那英明皇帝果然回来了,此番出兵又打了胜仗,正是十分高兴。四贝勒把说媒的事体说了,英明皇帝一口答应,吃过了庆功筵宴以后,便打发大臣,带了许多聘礼到科尔沁说亲去。

四贝勒自从大臣去了以后,天天伸长了脖子盼望着。望了许多日子,好不容易盼到这大臣回来。只见他拿去的聘礼,又原封不动地带了回来。英明皇帝问时,那大臣说道:“可惜去迟了!

臣到科尔泌部,见塞桑贝勒,把来意说了。塞桑贝勒一口回绝,说:“小女却巧于昨天说定了,配给叶赫国贝勒金台石的世子德尔格勒了。‘臣当时不信,那桑塞贝勒说:”媒人现在。’便唤出一个人来,原来是叶赫国的臣子,名叫阿尔塔石的。当时臣也无话可说,只得告辞回来。“

英明皇帝听了这话,便也没得说。只是皇太极听说这样一个美人被舅舅家的表哥抢了去,他如何肯依?便逼着他母亲去对他舅舅说,要把那美人让给他。叶赫氏关碍着自己娘家人的面子,自然不肯去说,皇太极恼恨起来,便打算带了人马打他舅舅去。英明皇帝拦住了,一面给他成亲。四贝勒在新婚的时候,倒也忘了那大玉儿了。谁知后来因为叶赫部暗助明朝,英明皇帝在萨尔浒山打败了明兵,便移师去征伐叶赫部。皇太极第一个自告奋勇,充着先锋队去打东城,这东城正是金台石父子两人住着。皇太极心中记挂着大玉儿,便督率兵士,不分昼夜地攻打,那座东城居然被他打开了。金台石带了他的福晋和小儿子逃往高台上。四贝勒认定那大玉儿也在高台上,便带了兵士,把高台紧紧地围定,大叫:“舅舅快降!免得舅母表嫂受惊!”后来听说大玉儿还在宫里,恰巧大贝勒代善也带兵到来,他便把人马交与哥哥,自己带了一二百亲兵,飞也似地赶向宫里去。

那大玉儿自从嫁了德尔格勒,倒也一双两好,夫妻两人常常并马出猎,追鹿逐犬,十分快活。有时想起未嫁时候和皇太极在帐篷里一夜的情爱,便又忍不住芳心摇动起来。只因德尔格勒待她万分恩爱,便也慢慢地把想皇太极的心淡了下去。到了这时,国破家亡,他丈夫又被满洲兵捉了去,生死未卜。独自一人躲在宫里,心中不由得害怕起来,转心一想,我家和爱新觉罗氏是甥舅之亲,想来他们也决不难为我丈夫的。正想时,只见那班宫女仓皇失色地跑进来,说道:“满洲兵已闯进宫里来了!”接着又听得外面许多脚步声。大玉儿到了此时,也只得大着胆,带着宫女出去,正颜厉色地对那班兵士说道:“你们带着兵士向宫里乱闯,是何道理?你家皇帝和我家是郎舅至亲,便一时失和,也不该来骚扰宫禁。你家皇帝知道了,怕不砍下你的脑袋来。”看她的容貌,真是艳如桃李;听她的说话,又是冷如冰霜。把那班兵士倒弄得进退两难,和足无措起来。

士兵们正在尴尬的时候,忽见一个少年将军,骑着马飞也似地赶来,到宫门口下马。那班兵士见了,忙上去打一个签,嘴里叫着四贝勒,垂手站在一旁。大玉儿认得是皇太极,偷眼看时,见他面庞儿越长得俊俏了,止不住粉腮儿上飞起一朵红云来。那四贝勒抢上前去,请了一个安,问一声:“表嫂好!”偷看她粉脸儿又比前丰满得多了。一时想起从前的情爱,忍不住挨近身去要拉她的手。回心一想,给兵士们看见不好意思,便回过头来,把手城的马鞭子一挥,说一声:“退去!”那班兵士便和潮水一般地退出宫去了。皇太极这才挨身上去,向大玉儿兜头一揖,说道:“俺来迟一步,惊动了嫂嫂,请嫂嫂恕罪!俺在这里赔礼了。”大玉儿娇羞满面,低头敛袖,含笑说道:“贵部兵士闯进宫来,不由俺不害怕,幸得贝勒到来,免受惊恐。但是,俺如今变了亡国的宫嫔,便受些惊吓,也是份内,又怎么敢怨恨贝勒呢?”她说着,由不得眼圈一红,向皇太极脸上看了一眼,露出无限怨恨来。皇太极看了,恨不得上去抚慰她一番,又碍着宫女的眼,一时不敢放肆,便挨近身去,低低地说道:“我站了半天,腿也酸了,可否求嫂嫂带我进宫去略坐一会?我还有紧要的话奉告。”大玉儿却坦然说道:“彼此原是至亲,坐坐何妨?”说着,自己扶着宫女在前面领路,皇太极在后面跟着,曲曲折折走过许多院子,到了一所绵绣的所在。皇太极知是大玉儿的卧房了,却站住了不好意思进去。

大玉儿回过头来,嫣然一笑,说道:“这地方可坐得吗?”皇太极接着说道:“坐得!坐得!”忙走进房去,拣一个座儿坐下。大玉儿打发宫女出去,皇太极看看左右没人,便站起来,上去拉住大玉儿的手,说道:“嫂嫂,想得我好苦呀!”大玉儿一摔手,转过背去,拿一方大红手帕抹着眼泪,抽抽泣泣地说道:“好一个薄幸郎!”只说得一句,便悲悲切切地痛哭起来。皇太极这时打叠起千百温存,把从前一番经过和自己的苦心,委委婉婉地说了出来;接着又说了无数的劝慰话,自己再三赔着罪,好不容易把这位美人的眼泪止住了。皇太极伸手过来,轻轻地把她拉近身来,一面替她揩着眼泪,说道:“你不用过于伤心,我若不真心爱你,便也不拼着性命来打仗了。如今既见了你,俺们从前的交情还在,你还愁什么国亡家破呢?”他两个坠欢再拾,破镜重圆,有说不出的许多悲欢啼笑。要知这大玉儿后来到底怎样做了皇后,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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