丧钟为谁而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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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比拉尔叫醒他的时候是早晨两点钟。她的手碰到他身上,他起先还以为是玛丽亚,就侧过身来对她说,“兔子。”接着那妇人的大手摇摇他的肩膀,他才突然、完全、彻底地清醒过来,就一手握住放在赤裸的右腿旁的手枪的柄,扳下保险栓,全身也像那已扳起击铁的手枪准备射击一样。

黑暗中,他一看原来是比拉尔,就望望手表,表面上两根闪光的指针夹成很小的锐角靠近上方,一看才两点,就说,“你怎么啦,大嫂?”

“巴勃罗走啦,”这大个子女人对他说。

罗伯特·乔丹穿上了裤子和鞋子。玛丽亚没醒来。

“什么时候?”他问。

“准有一小时了。”

“还有什么情况?”

“他拿走了你的一些东西,”妇人苦恼地说。

“原来这样。什么东西?”

“不知道,”她对他说。“去看看吧。”

他们在黑暗中走到洞口,弯身从毯子下面进了山洞。山洞里满是熄灭了的炉灰、恶浊的空气和睡着的人们的鼻息的气味,罗伯特·乔丹跟着她走,亮起手电,免得踩在睡在地上的人们身上。安塞尔莫醒过来,说,“到时间了?”

“不,”罗伯特·乔丹低声说。“睡吧,老头子。”

两只背包放在比拉尔的床头,床前挂着一条毯子,和山洞的其余部分隔开。罗伯特·乔丹跪在床上,把手电光射在两只背包上,闻到一股印第安人床上特有的那种隔宿的、叫人作呕的干掉的汗的酸臭味儿。每只背包上从上到下有一条长长的裂缝。罗伯特·乔丹左手拿着手电,右手在第一只背包里摸索。这背包是他装睡袋的,本来就不很满。现在仍旧不很满。里面的一些电线还在,但是装引爆器的方木盒不见了。被拿走的还有那只装着仔细包扎好的雷管的雪茄盒。还有那只放导火线和火帽的有螺旋盖的铁罐。

罗伯特·乔丹在另一只背包里摸索。里面仍装满了炸药。也许少了一包。

他站起来,转身向着妇人。一个人在早晨被叫醒得太早,就会有一种空空落落的感觉,几乎就像大祸临头似的,他现在的这种感觉却要大一千倍。

“这就是你所谓的给人看管东西,”他说。

“我睡的时候头抵着包,一条手臂还放在上面,”比拉尔对他说。

“你睡得很香啊。”

“听着,”那妇人说。“他夜间起床,我说,‘你去哪儿,巴勃罗?’‘去撒尿,太太,’他对我说,我就又睡了。等我再醒来,不知道已过了多少时间,可是我想,他人不在那儿,准是按老规矩到下面去看马了。后来,”她苦恼地最后说,“不见他回来,我就担起心来,一担心就摸摸背包有没有出乱子,于是发现上面有了裂口,就来找你啦。”

“跟我来吧,”罗伯特·乔丹说。

这时他们到了外面,半夜过了还不很久,所以感觉不到早晨即将来临。

“除了有人放哨的那条路之外,还有几条路他可以带马出走的?”

“两条。”

“谁在山顶上?”

“埃拉迪奥。”

他们走到拴马放牧的草地之前,罗伯特·乔丹再没说什么。草地上有三匹马在吃草。枣红大马和灰马不见了。

“你认为他离开你有多久了?”

“准有一小时了。”

“那就这样吧,”罗伯特·乔丹说。“我去拿了背包里剩下的东西,就回去睡觉。”

“我来看管吧。”

“什么话,你来看管。你已经看管过一次啦。”

“英国人,”妇人说,“对于这件事,我跟你一样感到难受。只要能把你的东西找回来,我什么都肯干。你不用损我。我们俩都被巴勃罗骗了。”

经她这么一说,罗伯特·乔丹认识到不能放纵自己感到忿怒,不能跟这女人争吵。这一天,他必须跟这个女人合作,而这天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

他把一手按在她肩上。“没什么,比拉尔,”他对她说。“丢掉的东西关系不大。我们临时凑合一些材料就能行了。”

“可是他拿走了什么?”

“没什么,大嫂。一些个人难免要用的奢侈品。”

“其中有你爆破要用的机械装置吗?”

“有。不过还有别的引爆办法。告诉我,巴勃罗自己没有雷管和导火线吗?以前人家肯定给他配备过这些东西。”

“他拿走了,”她苦恼地说。“刚才我马上找过。也都不见啦。”

他们返身穿过树林,走到山洞口。

“去睡一会儿吧,”他说。“巴勃罗走了,我们反而更好办些。”

“我去看看埃拉迪奥。”

“他大概会走别的路的。”

“我反正得去。我不够机灵,所以失信于你。”

“不,”他说。“去睡一会儿吧,大嫂。我们四点钟得出发。”

他跟她一起走进山洞,把两只背包一起抱在怀里拿出去,这样包里的东西不会从裂缝中漏出来。

“我来把它们缝上。”

“我们出发之前缝吧,”他柔声说。“我把背包拿走不是跟你过不去,是为了这样我才能安睡。”

“我得一早拿来缝上。”

“你会一早拿到手的,”他对她说。“去睡一会儿吧,大嫂。”

“不,”她说。“我使你失望了,使共和国失望了。”

“去睡一会儿吧,大嫂,”他温和地对她说。“去睡一会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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