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接到超西从英国寄来的一封信,他说:
纫菁吾友:我自从去国以后,生活完全变更了,心情也不同了,近来到各大图书馆念书,很感兴趣,——并且发现了几本在国内买不到的绝版中国书,真如同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欢欣,所以我打算天天到图书馆去抄一份,预备将来带回来。
你近来的心情怎样?我时时念着你。有时候我独自跑到公园,坐在芭蕉树的巨影下,常常默想国内的朋友,不知近来怎样?尤其是你那清瘦的身影,时时浮上我的心头,使我不禁叹气!……日子也真快,元哥已死了三年了,回想当年我们住在上海的时候,几个人没有一天不在一处谈笑捣乱,你还记得我们曾组织过改革社会团?成立会是在松社开的,当天兴高采烈聚餐以后,还拍了一张照片,现在这张照片还在我的书架上放着,但是像上的人,都不是从先的样子了,元哥与绍哥死了,其余的平和琦也都没有消息,唉!真是往事不堪回首呢!
我有时想到我们这些人,若果还像从前那样勇敢热诚,今天的国事,或者不至糟到如此地步!唉!我想着真不免痛哭,元哥他实在是我们友人中最有才略担当的,偏偏短命而死,真叫人愤愤难平呢!
超西的信好像是一把神秘的钥匙,将我深锁的灵箱打开了。已往的事迹,一件一件展露在眼前,尤其使我痛心的是永远不能再见的元哥,我拿起他的遗像,我轻轻的呼唤,但是任我叫干了喉咙,从不曾听见他一声的回应。唉!我哭了,一一真的两三个月以来,今天是最难过了。我紧紧握着自己的手,心也绞成一团,唉!我无力的睡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