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欧给苔莉这一问才想到她前两星期曾要求他伴她到Y市去做两套衣裙的事来了。
“你从前是一个人去过来的,你就一个人去吧。”
“……”苔莉低下头去,只一瞬间由她的一双眼眶里流出两行清泪来了。
克欧还没有得到苔莉的性的安慰之前,她常到Y市去,只抱着霞儿到Y市去,引起了克欧的嫉妒和猜疑。苔莉回来后他就半像说笑半像毒骂的说了许多苔莉听见难堪的,同时又会使她生出一种快感来的话。
他终于达到了目的了,她没有一晚不在他的怀抱中了。
“你现在相信我没有外遇了吧!”她媚笑着向他说。
“……”他只点了点首。
“我以后决不离开你了!决不离开你一个人到什么地方去了!”
克欧看见她流泪,就联想到她曾说过这句话来。他觉得此时候的苔莉顶可怜也顶可爱的了。他趁这个机会忙走近她把她搂抱住了。
到了星期日他终难拒绝她的要求,伴着她和霞儿到Y市来了。他们最先到高先生的家里来,打算在他家里吃了中饭后才到K商店去定制衣裙。
高先生很欢迎他们,不,他是专为欢迎苔莉才带他们到他家里来。始终向苔莉微笑着的高先生的态度引起了克欧的厌恶。他只坐了一刻,说要到一个朋友那边去一刻就回来。同时他觉得自己是很卑怯的,这种和苔莉疏远的表示完全是由卑怯的动机发生出来的。其实这种和苔莉疏远的表示也难打消高先生对他俩的猜疑,结果只叫苔莉受一二小时的痛苦吧了。但他知道高先生是在希望着他给他向她说话的机会。他很决意的走出来是因为对苔莉有深深的信用了。
——那个高胡子一定对她有不妥当的表示。但我深信苔莉定会拒绝他的一切要求的。不过我不该这样卑怯的不保护她。我是她的唯一的保护者了。我该快点向社会宣言对她负责。承认她是我的妻!克欧从高胡子的家里走出来后在街路上一面走,一面想,也觉得自己是世界中顶可怜顶无耻的人了。
——她最初的态度也太暖昧了。她若先向我提出条件——要我承认她为妻的条件——时,我或不至犯这种罪。但她始终是默默地不表示态度或希望。问她是不是感着性的寂寞,她就点头说有点儿。那么我可以安慰你么?她只说了“谢谢”两个字。我们就借了“恋爱”的招牌深深地陷落下去了。到后来不知谁安慰谁的性的寂寞,也不知道谁是谁的牺牲者了。一个人该为为自己牺牲的人牺牲一切的!现在的问题是我该为她牺牲呢,还是她该为我牺牲?我们俩若就这样的无条件的分手,那就是她做了我的牺牲者了。自己也是在这样的希望。为自己的前程计,为自己的社会地位计,不能不牺牲她了。为避免社会的恶评计,为满足父母的希望计,更不能不牺牲她了。若把自己的像旭日初升的前途牺牲,丧失了社会上的地位,那就等于自杀!想来想去,得了一个结论就是牺牲她,否则自杀。
——父母只生我一个人,因为我求学,几年来花了不少的金钱,变卖了不少的产业了。父母在梦想,等我毕业后把这些产业恢复。不管他们老人的梦想如何,总不该叫他们老人失望,我若对社会承认她为妻时,我此生就难再回故里去了。那么老人们所受的打击就不仅失望,恐怕还要伤心而死吧。
——让她一路回N县去吧。让她回国淳那边去吧。功利主义者的克欧对苔莉虽不无恋恋,但为保持自己在社会上的声誉,为爱护自己的前程,也只好割爱了。
——那么你对她完全无爱了?不,我爱她,像爱我自己的生命一样的爱她。我之陷于不能不和她离开的运命,并不是我个人的缺陷,完全是社会的缺陷!社会上的诸现象都是矛盾的。自己的恋爱和事业不能并立,这就是一种矛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