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车路两旁的电柱上的电灯都给一大群的飞蛾包围着向他们的后面飞过去。
“求婚,求婚。论理只有男向女求婚,没有女向男求婚的。你算是个特例,不要等到她的相片到来,你也寄一张相片给她吧。”陈源清笑着说。克欧只摇了摇头。
“要女人方面先寄相片本来是很难做到的。她寄了来,你看了后说不要时,在她是很难堪的事,要受人嘲笑的。不过刘老先生很夸赞他的女儿,他说他相信你一定不会拒绝他的女儿的。并且我也替你做了个强硬的担保,所以答应叫他的小姐先寄相片来。”源清像在向克欧夸功。
“刘先生什么时候回乡里去?”
“还有几天。教育厅那边的事交涉定妥了后就动身回去。”
源清完全猜不着克欧的心事,他只当克欧盼望刘小姐的相片早日寄来。
——叫他辞绝刘先生吧。也叫他不要再替我斡旋这一门的婚事吧。真的把婚约订成了时就害己害人——一连害了三个人,但是无论如何想不出谢绝的口实来。并且对这位热心着为我作成的友人实在不忍使他失望的。真的决绝地谢绝他们时,不但要引起他们对我的怀疑,并且也会减损我们间的友谊。等到刘小姐的相片寄来时再想个口实把这件婚事搁下去吧,最好是望刘小姐害羞不寄相片来。他坐在源清的身旁低着头沉思了一会,再抬起头来望望源清的脸色。他和苔莉间的秘密——今天下午接吻的秘密像给源清晓得了般的。他想向这位友人提一提苔莉的事,表示他对她是很坦白的。
“苔莉也很可怜。她常一个人流泪。”克欧说了后故意的叹了口气。但他随即又觉得自己太可怜了,犯了罪要在朋友面前作伪,太可怜了。幸得是晚间,电车里的电灯也不很亮,源清没有留意到他的脸红。
“她的确太可怜了。久留在这里也不好,但回乡里去恐怕又有风波。一家里怎么能容得下三四个女人!国淳也太无责任了。”
“他近来很少信来了。家里有了女人,像把苔莉忘了。苔莉说只要他按期把生活费寄来,他不和她同住也算了。能给一笔资金她做生意更好。”
“女人有什么生意好做?”
“她说,她想开一间小小的杂货店,带她的妹妹和女儿度日。她的妹妹又会替人裁缝,也有相当的收入。”
“国淳前星期来了封信给我。他要我托你带她回乡里去。他说,苔莉回去和他家里几个女人不同住,另外分居也使得。是的,我忘记告知你了,他对刘小姐的事也很替你出力呢。他叫他的大太太去向刘太太说,称赞你如何好,如何好。”克欧听见了这些话,心里更觉难过,但他此时只能摇摇头微笑。
“看她无论如何都不情愿回乡里去。很坚决的。”
“那以后的问题不是我们调停人所能解决的了。”
——我或者就是解决这个难问题的人,只要向社会说一句话——宣布和她结婚。不过这样的解决太便宜了国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