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起来,克欧的头脑像要破碎般的痛得厉害,因为他昨夜整晚上没有睡。
——我不单是个罪人,也是个狂人了!我也是个没有灵魂了的人!我的体内的血液早干涸了,我周身的神经也早枯萎了,无论在精神上,体力上,道德上,社交上我都失了我的存在了!健全的事业是蓄于健全的身体中的。像我这样半身不遂的人又还有什么事业可言。大概我在这世界上的生存时期也不久了吧。我不该留在人间再害别人,再害社会!我当早谋自决的方法!
——父母,我该回去见一见!未婚妻也去会一会吧!她看见只剩下一副残骸的我,一定大失所望吧。好的,还是希望她对我失望的好,免得日后害她伤心。
——苔莉近来也受着病魔的压迫,很痛苦的样子。我就把我的计划告诉她吧。她一定赞成的。我们前途再没有幸福可言了。就连那一种可耻的娱乐也达了最后期了,我们所感得的惟有病苦和疲倦——可咒诅的病苦和疲倦!
——她对霞儿尚有点留恋吧。她还比我强些,她万一不听从我的主张时又怎么样呢?不,她一定跟着我来的。但我的计划要早点告知她。让她多和国淳见面,思念到霞儿的将来,恐怕她要在他的面前屈服也说不定。还是早一点要求她一同取自决的方法吧。
克欧一个人坐在自己的小房里胡乱的思索了一会,觉得脑部愈痛得利害。房子像在不住地震动。身体也比平时加倍的疲倦。
——我的健康没有恢复的希望了!慢说今后的事业,就连一天三顿的饭我都像没有勇气吃了。
苔莉循例的冲了一盅牛乳端过来。他待伸出手来接那盅牛乳,还没有接到手里,他的手就先颤动起来,牛乳盅拿到手里后愈颤动得厉害。
“我起来时也是一样的手颤动得厉害。喝了牛乳后精神安静了些。不知道为什么缘故这两天我的心总是乱得很。”
“苔莉,我们是在健康上已经绝望了的人!”他说了这一句后也细细的把自己的病状告知她。随后又把自己的计划说出来征求她的同意。
苔莉听见克欧的最后的计划,一时答不出话来。她像怀疑克欧是说出来试探她的,又像怀疑克欧已经变成个疯人了。
“我们不是定要照我们的最后计划做的。我们先到南洋群岛去。假使我们的健康有恢复的希望,我们就在海外另创一个世界吧。”克欧看见苔莉迟疑,再加了这一段的说明。
“霞儿可以同去么?”苔莉问他。
“为霞儿的将来幸福计,还是交回她的爸爸的好。跟了我们来,怕不是她的幸福。”
他们俩讨论了一回,苔莉大概答应了。她只商量把霞儿交托国淳的方法了。
克欧坐着说了好些话,他的腰部又酸痛起来了,他再向床里躺下来。他躺下来后就轻微的咳嗽起来。
——我的房病大概是成了事实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