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曰:
国色自应供点选,一入深宫,必定多留恋。不是眉尖送花片,也教眼角飞莺燕。
只道始终适所愿,不料红丝,恰又随风转。始知月老亦无凭,端合成全好姻缘。
右调《蝶恋花》
人生处世,无过情与理而已。忠臣孝子,作事循理不消说得;而大奸极恶之人行事背理,亦不消说得。至于情总属一般,孟夫子所云: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今古同然,无有绝情者。试看苏子卿穷居海上,啮雪吞毡,死生置于度外,犹不免娶胡妇生子。胡澹庵贬海外十年,比其归,日饮于湘潭胡氏园,喜侍姬黎倩,作诗赠之。乃知情欲移人,贤者不免,而况生居盛世,贵为天子乎?
今且不说玄宗遣人点选美女,且说闽中兴化县珍珠村有一秀才,姓江名仲逊,字抑之,人物轩昂,家私富厚,年过三旬,尚无子嗣。夫人廖氏单生一女,小名阿珍,九岁能诵二《南》,语父道:“吾虽女子,期以此为志。”仲逊奇之,遂名采苹,生得花容月貌,便是月里嫦娥也让他几分颜色。更兼文才渊博,诸子百家,无不贯串,琴棋书画,各件皆能。他性喜梅花,仲逊遣人于江浙山中遍觅各种最古梅植于庭除,额曰梅亭。采苹朝夕观玩,遂自号梅芬。性耽文艺,有《萧兰》、《梨园》、《梅亭》、《丛桂》、《凤笛》、《玻杯》、《剪刀》、《绮窗》八赋,为时传诵,名闻籍甚。高力士自湖广历两粤,各处采选,并无当意者。至兴化,闻采苹名,得之以进。采苹年方二八,美貌无双。玄宗一见,喜动天颜,即令嫔妃随侍入宫,赐江仲逊黄金千两,采缎百端,回家养老。命高力士陪他赴光禄寺饮宴,仲逊含泪出朝。玄宗入宫,即命左右摆宴,与江妃共饮,饮了一回,玄宗兴致已浓,携着江妃退归寝室,共效鸾凤。但见江妃的愁思未遭风和雨,玄宗的兴趣偏施雨与风。一点花心被玄宗采战不休。江妃只得啮齿忍受,云情雨意,初未知也。有《西江月》一词为证:
倾国倾城一貌,为云为雨千觞。花间起舞散幽香,从此惊鸿绝赏。谢女休夸好句,班姬正倚新妆。数奇不愿似王嫱,谁向长门悒怏!
玄宗与江妃恣意交欢,任情取乐,真个欢娱夜短,正好受用,又早鸡鸣钟动,天光欲曙,玄宗免不得起身出朝听政。
一日回到宫中,见江妃在那里看《梅亭赋》,因知江妃喜梅,遂命宫中各处栽梅,朝夕游玩,赐名梅妃。玄宗道;“朕几日为朝政所困,今见梅花盛开,清芬拂面,玉宇生凉,襟期顿觉开爽。嫔色花容,令人顾恋,纵世外佳人,怎如你淡妆飞燕乎?”梅妃道:“只恐落梅残月,他时冷落凄其。”玄宗道:“朕有此心,花神鉴之。”梅妃道:“但愿不负此言,妾虽碎身,不足以报。”玄宗道:“妃子高才,前所作八赋,翰林诸臣无不叹赏。卿今可为《梅花赋》,待朕颁示词臣。”梅妃道:“贱妾蓬闺陋质,安敌艺苑鸿才。既辱钧旨,谨当献丑。”言未毕,只见内侍报道:“岭南刺史韦应物、苏州刺史刘禹锡,各选奇梅五种,星夜进呈。”玄宗甚喜,分付高力士用心看管,以待宴赏,遂同梅妃回宫。
不一日,玄宗宴诸王于梅园,命梨园子弟承应,丝竹迭奏,果然清音缓节。有诗为证:
金屋画堂光闪闪,烹龙炮凤敲檀板。
歌喉宛转绕雕梁,琼浆满泛玻璃盏。
诸王饮至半席间,忽闻宫中笛声嘹亮。诸王问道:“笛声清妙,不知何人所吹,似从天上飞来。”玄宗道:“是朕梅妃所吹;诸兄弟若不弃嫌,宣他一见何如?”诸王道:“臣等愿洗耳请教。”命高力士宣梅妃来。不一时梅妃宣到,诸王见礼毕。玄宗道:“朕常称妃子乃梅精也,吹白玉笛,作惊鸿舞,一座生辉,今宴请王,梅妃试舞一回。”梅妃领旨,装束齐整,向筵前慢舞。有《西江月》词为证:
紫燕轻盈弱质,海棠标韵娇容。罗衣长袖慢交横,络绎回翔稳重。纤縠蛾飞可爱,浮腾雀跃仙踪。衫飘绰约动随风,恍似飞龙舞凤。
舞罢,诸王连声赞美。玄宗道:“既观妙舞,不可不快饮。今有嘉州进到美酒,名瑞露珍,其味甚佳,当共饮之。”即命内侍取酒至,斟于金盏,命梅妃遍酌诸王。时宁王已醉,见梅妃送酒来,起身接酒,不觉一脚踢着了梅妃绣鞋。梅妃大怒,登时回宫。玄宗道:“梅妃为何不辞而去?”左右道;“娘娘珠履脱缀,换了就来。”等了一回,又来再宣。梅妃道:“一时胸腹疾作,不能起身应召。”玄宗道:“既如此,罢了。”即命撤席而别。
宁王惊得魂不附体,猛然想起驸马杨回足智多谋,又是圣上宠爱的,密地差人请来商议。不一时杨回到来,礼毕,宁王道:“寡人侍宴梅园,只因多吃几杯酒,干了一桩天大不明白的事。”杨回道:“不是戏梅妃的事么?”宁王道;“你为何知道?”杨回道:“若要不知,除非莫为,如今那一个不晓得?止有圣上不知。”宁王道:“请你来商议此事,倘若梅妃在圣上面前说些是非,叫我怎得安稳哩!”杨回想了一想,说道:“不妨,我有二计在此,包你无事。”附宁王耳低言道:“只须如此如此。”宁王大喜,依了他计,相约次日早朝,肉袒膝行,请罪道:“蒙皇上赐宴,力不胜酒,失错触了妃履,臣出无心,罪该万死。”玄宗道:“此事若计论起来,天下都道我重色而轻天伦了。你既无心,朕亦付之不较。”宁王叩头谢恩而起。
杨回乃密奏玄宗道:“臣见诸宫嫔妃约有三万余人,又令高力士遍访美人何用?”玄宗道:“嫔妃固多,绝色者少,愿得倾国之色,以博一生大乐耳。”杨回道:“陛下必欲得倾城美貌,莫如寿王妃子杨玉环,姿容盖世,实是罕有。”玄宗道;“与梅妃何如?”杨回道:“臣未曾亲见,但闻寿王作词赞他,中一联云:‘三寸横波回幔水,一双纤手语香弦。’开元二十一年冬至寿邸时,有人见了赞道:‘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陛下莫若召来便见。”玄宗闻之喜甚,即差高力士快去宣杨妃来。
力士领旨,即到寿王宫中宣召杨妃。杨妃道:“圣上宣我何干?”力士道:“奴婢不知,娘娘见驾,自有分晓。”杨妃惨然来见寿王道:“妾事殿下,祈订白头,谁知圣上着高力士宣妾入朝。料想此去,必与殿下永诀矣!”寿王执杨妃之手大哭道:“势已如此,料不可违。倘若此去不中上意,或者相逢有日,百凡珍重。”力士催促不过,杨妃只得拜别寿王,流泪出宫。正是:
宣谕多娇珍重甚,回轩应问镜台无。
高力士领着杨妃来复旨。杨妃含羞忍耻参拜毕,俯伏在地,玄宗赐他平身。此时宫中高烧银烛,阶前月影横空,玄宗就在灯月之下,将杨妃定睛一看。但见:
黛绿双蛾,鸦黄半额。蝶练裙不短不长,凤绡衣宜宽宜窄。腰肢似柳,金步摇曳。戛翠鸣珠,鬓发如云,玉搔头掠青拖碧。乍回雪色,依依不语。春山脉脉,幽妍清倩,依稀似越国西施;婉转轻盈,绝胜那赵家合德。艳冶销魂,容光夺魄。真个是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玄宗分付高力士,令妃自以其意乞为女道士,赐号太真,住内太真宫。对杨回道:“二卿暂回,明日朕有重赏。”宁王方才放心,与杨回叩谢出朝。天宝四载,更为寿王娶左卫将军韦昭训女为妃,潜纳太真于宫中。命百官于凤凰园册太真宫女道士杨氏为贵妃。其父杨元琰,弘农华阴人,徙居蒲州之独头村,开元初为蜀州司户。贵妃生于蜀,早孤,养于叔父河南府士曹元珪家。册妃日,赠元琰兵部尚书,母李氏凉国夫人,叔元珪为光禄卿,兄銛侍御史,堂兄钊拜侍郎。那杨钊原系张昌宗之子,寄养于杨氏者。玄宗以钊字有金刀之象,改赐其名为国忠,杨氏权倾天下。贵妃进见之夕,奏《霓裳羽衣曲》,授金钗钿盒。玄宗自执丽水镇库紫磨金琢成步摇,至妆阁亲与插鬓。日与贵妃淫乐,便疏了梅妃。
梅妃问亲随的宫女嫣红道:“你可晓得皇上两日为何不到我宫中?”嫣红道:“奴婢那里得知,除非叫高力士来,便知分晓。”梅妃道:“你去寻来,待我问他。”嫣红领旨出宫寻问,走到苑中,见力士坐在廊下打瞌睡。嫣红道:“待我耍他一耍。”见一棵千叶桃花娇红鲜艳,便折下一小枝来,将花插在他头上,取一嫩枝,塞向力士鼻孔中去。力士陡然惊醒,见是嫣红,问道:“嫣红妹子,你来做甚?”嫣红笑道:“我家娘娘特来召你。”力士便同嫣红走到梅妃宫中,叩头见过。梅妃问力士道:“圣上这几日为何不进我宫中?”力士道:“阿呀,圣上在南宫中新纳了寿王的杨妃,宠幸无比,娘娘难道还不知么?”梅妃道:“我那里晓得?且问你,圣上待他意思如何?”力士道:“自从杨妃入宫之后,龙颜大悦,亲赐金钿珠翠,举族加官,宫中号曰娘子,仪体侔于皇后。”梅妃听了这句话,不觉两泪交流道:“我初入宫之时,便疑有此事,不想果然。你且出去,我自有道理。”
高力士出宫去了。嫣红将适间苑内所见如何行径,如何快活,说与梅妃知道。梅妃听了,不胜怨恨。嫣红道:“娘娘不要愁烦,依奴婢愚见,娘娘莫若装束了,步到南宫去看皇爷怎么样说。”梅妃见说,便向妆台前整云鬓。梅妃对了菱花宝镜,叹道:“天乎,我江采苹如此才貌,何自憔悴至此,岂不令人肠断!”说了双泪交流,强不出精神来梳妆。嫣红与宫女再三劝慰,替他重施朱粉,再整花钿,打扮得齐齐整整,随了七八个宫奴,向南宫缓步而来。
却见玄宗独立花阴。梅妃上前朝见。玄宗道:“今日有甚好风,吹得你来?”梅妃微微的笑道:“时布阳和,忽南风甚竞,故循循至此,以解寂寥耳。”玄宗道:“名花在侧,正要着人来宣妃子,共成一醉。”梅妃道:“闻得陛下纳宠杨妃,贱妾一来贺喜,二来求见新人。”玄宗道:“此是朕一时偶惹闲花野草,何足挂齿。”梅妃定要请见,玄宗不得已道:“爱卿既不嫌弃,着他来参见你就是。但他来时,卿不可着恼。”梅妃道:“妾依尊命,须要他拜见我便了。”玄宗道:“这也不难。”即召杨妃出来,杨妃望着梅妃叩拜毕。玄宗即命摆宴,酒过三巡,玄宗道:“梅妃有谢女之才,不惜佳句,赞他一首何如?”梅妃道:“惟恐不能表扬万一,望乞恕罪。”杨妃道:“妾系蒲姿柳质,岂足当娘娘翰墨揄扬?”玄宗道:“二妃不必过谦。”叫左右快快取一幅锦笺放在梅妃面前。梅妃只得提起笔来,写上七绝一首:
撇却巫山下楚云,南宫一夜玉楼春。
冰肌月貌谁能似?锦绣江天半为君。
梅妃写完,呈于玄宗。玄宗看了,连声赞美,付与杨妃。杨妃接来看了一遍,心中暗想:“此词虽佳,内多讥讽。他说‘撇却巫山下楚云’,笑奴从寿邸而来;‘锦绣江天半为君’,笑奴肥胖的意思。待我也回他几句,看他怎么说?”便对梅妃道:“娘娘美艳之举,绝世无双,待奴回赞一首何如?”梅妃道:“俚词描写万一,若得美人不吝名言,妾所愿也。”杨妃亦取笺写道:
美艳何曾减却春,梅花雪里亦清真。
总教借得春风早,不与凡花斗色新。
玄宗见杨妃写完,赞道;“亦来的敏快得情。”拿与梅妃道:“妃子你看如何?”梅妃取来一看,暗想道:“他说‘梅花雪里亦清真’,笑我瘦弱的意思;‘不与凡花斗色新’,笑我已过时了。”两下颜色有些不和起来。高力士通:“娘娘们诗词唱和,奴婢有几句粗言俗语解分。”玄宗道:“你试说来。”高力士道:“皇爷今日同二位玉美人,步步娇,走到高阳台,二位姑娘双劝酒,饮到月上海棠。奴婢打一套三棒鼓,唱一套贺新郎,大家沉醉东风。皇爷卸下皂罗袍,娘娘解下红衲袄,忽闻一阵锦衣香,同睡在销金帐,那时节花心动将起来,只要快活三,那里管念奴娇惜奴娇。皇爷慢慢的做个蝶恋花,鱼游春水,岂不是万年欢天下乐?”只见二妃听到他说到“花心动,快活三”,不觉的都嘻嘻微笑起来。玄宗道:“力士之言有理。朕今日二美既具,正当取乐,休得争论。”遂挽手携着二妃回宫。梅妃性柔缓,后竟为杨妃所谮,迁于上阳东宫。
一月玄宗闲步梅园。忽想起梅妃来,差高力士去探望,力士领旨到上阳宫,只见梅妃正在那里伤感。力士连忙叩头。梅妃道:“高常侍,我自别圣驾已来,久无音问,今日甚事有劳你来?”力士道:“圣上今日偶步梅园,十分思念娘娘,特着奴婢来探望。”梅妃闻言,便欢欢喜喜问力士道:“圣上着你来探望,终非弃我,汝可为我叩谢皇恩,说我无日不望睹天颜,还祈皇恩始终无替。”力士领命,随即回至梅园,将梅妃所言奏上。
玄宗闻言,不觉嗟叹道:“我岂遂忘汝耶!高力士,你可选梨园最快戏马,密召梅妃到翠华西阁相叙,不可迟误。”力士应声而去。玄宗连声叫道:“转来,你须悄地里去,不可使杨妃知道。”力士道:“奴婢晓得。”便到梨园选了一匹上等骏马,竟到东楼,见了梅妃。梅妃道:“高常侍,你为何又来?”力士道:“奴婢将娘娘之言述与皇爷听了,皇爷浩叹道:‘我岂忘汝。’就令奴婢选上等骏马,密召娘娘到翠华西阁叙话。”梅妃道:“既是君王宠召,缘何要暗地里来?”力士道:“只恐杨娘娘得知,不是当耍。”梅妃道:“陛下为何怕着这个肥婢?”力士道:“娘娘快上马,皇爷等久了。”
梅妃便上马而来,到了阁前,玄宗抱下马来道:“爱卿,我那一日不想你来。”梅妃参拜道:“贱妾负罪,将谓永捐,不料又得复睹天颜!”玄宗就命宫女摆酒。饮至数巡,梅妃斟上一杯,敬与玄宗道:“陛下果终不弃贱妾,幸满饮此杯。”玄宗吃了,也斟一杯回赐。梅妃饮至半醉,玄宗双手捧着他面庞细看道:“妃子花容略觉消瘦了些。”梅妃道:“如此情怀,怎免消瘦?”玄宗道:“瘦便瘦,却越觉清雅了。”梅妃笑道:“只怕还是肥的好哩!”玄宗也笑道:“各有好处。”又饮了几杯,便同梅妃进房,解衣上床,交合了一会,弄的梅妃如醉梦一般。两情欢畅,凤倒鸾颠,霎时云收雨散。玄宗身体微倦,抱颈而睡,不觉失晓。
杨妃在宫,不见玄宗驾来,问念奴道:“圣上何在?”念奴道:“奴婢闻万岁着高力士召梅娘娘至翠华西阁。”杨妃听了,忙自步到阁前,惊得那些常侍飞报道:“杨娘娘已到阁前,当如之何?”玄宗披衣,抱梅妃藏夹幕间。杨妃走到里面见礼毕,问道:“陛下为何起得迟?”玄宗道:“还是妃子来得早。”杨妃道:“贱妾闻梅精在此,特此相望。”玄宗道:“他在东楼。”杨妃道:“今日宣来,同至温泉一乐。”玄宗只是看着左右,也不去回答他。杨妃怒道:“肴核狼藉,御榻下有妇人珠舄,枕边有金钗翠钿,夜来何人侍陛下寝?欢睡至日出,还不视朝,是何体统?陛下可出见群臣,妾在此阁,以俟驾回。”玄宗愧甚,拽衾向屏复睡,道:“今日有疾,不能视朝。”杨妃怒甚,将金钗翠钿掷于地,竟归私第。
不想小黄门见杨妃势急,恐生余事,步送梅妃回宫。玄宗见杨妃已去,欲与梅妃再图欢庆,却被黄门送去,大怒,斩之,亲自拾起金钗翠钿珠舄包好,又将夷使所贡珍珠一斛,着永新领去,并赐梅妃。永新领旨,前往东楼。梅妃问道:“圣上着人送我归来,何弃我之深乎?”永新道:“万岁非弃娘娘,恐杨娘娘性恶,所送黄门,已斩讫矣。”梅妃道:“恐怜我又动这肥婢情,岂非弃我也?原物俱已拜领,所赐珍珠不敢受,有诗一首,烦你进到御前,道妾非忤旨不受珍珠,恐怕杨妃闻知,又累圣上受气耳。”永新领命而去,将珍珠并诗献上。玄宗拆开一看,念道:
柳叶蛾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湿红绡。
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珍珠慰寂寥?
玄宗览诗,怅然不乐,又喜其诗之妙,令乐府以新声度之,号《一斛珠》。杨妃既怀前恨,又知此事,终日思量害他。未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