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话又说回来,哪个青年男子遇到漂亮的小姐,不愿和她结婚呢?自己的太太,在没有结婚以前,不,就是现在,那还是一朵美丽的玫瑰,只要她愿意结婚,谁肯放弃这千载难逢的机会,怨来怨去,只有怨那作弄人的造化,为什么作弄两个人会面成了朋友,成了情人,以至于成了夫妇。有了漂亮的太太,那是人生乐事,可是到了漂亮太太的供给问题上,那就是人生苦事了。平衡起来,简直还是乐不敌苦。他想到这里,在屋子里不转圈子了,将脚重重的在地上顿了一下,表示他的懊悔。口里随便说出来心里一句话:“为什么要结婚?”事情是那样的凑巧,就在他这句话说出口的时候,胡太太带着小贝贝回来了。
她倒是脸色很正常,而且还带有一点笑容。她走进屋子来,向四周都扫射了一眼,微笑道;“没有去上班吗?”谨之道:“昨晚上回来,开不了门,我把门搭钮给钮坏了,早上怕吵闹了街坊,没有给钉上,不敢离开家。”他说着话的时候,也是很正常的态度,不免向太太平视了去。太太把身上穿的那件旧皮大衣脱下,倒让胡先生吃了一惊,她不是平常穿的那件棉袍子了。改穿了大花朵黑地红章的短棉袄,下面是咖啡色的薄呢裤子,长长的两条腿。这让他想起一件事。十五年前在南京住家,家里有个小二子,就是没有出嫁的女佣工,就活是这个现形。北方人当年看不惯这装束,说是大腿丫头,不想太太摩登起来,变到了这个样子了。当年自己还小呢,对于家里那个小二子,也还觉得她干净伶俐,颇有好处。就是,在有时吃饱了饭偶作遐想,也这样想到,若是家里有这么一个短装小二子,那就令人增加生活兴趣不少。于今太太竟是兼有这个职务,倒不负所望。在他这偶然一点回忆,不由得对着太太噗哧一声笑了。
佩芬问道:“你笑什么?以为我又动了你的钱做衣服?”谨之道:“不是不是。我觉得你这样的装束,更是娇小玲珑了。”佩芬一回头道:“别废话!娇小玲珑?你有这份资本,给你太太做这份行头吗?我这是借的张太太的。昨晚上在张太太家打牌,她做有好几套短装,都非常精致。她借了这套给我穿回来,让我做样子。”谨之一听,心里连叫了二十四个糟糕。那样皮大衣的公案,正不知道怎样去解决呢?多事的张太太,又拿衣服劝她改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