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芬站着想了一想,她并没有答复这个问题。她把放在桌上的玻璃皮包打了开来,抓了一把糖果出来,塞到谨之手上,笑道:“吃吃人家的喜果子吧。啰!这里还有一盒好香烟,也送你。”说着,拿了一盒蓝炮台也交到他手上。谨之接着问道:“你做客还把烟带回来吗?”她说:“我逛市场买的。”谨之道:“你怎么买这样好的烟?”她道:“人家怎么请我吃饭来着呢?”谨之道:“谁请你吃饭?”她道:“是张小姐李小姐,你不认识的。我到房东家去,给她们小孩几个糖果吃。”她不说话就走出去了。
谨之由太太这回参与婚礼上,发生了很多疑问,但是他不敢突然的问出来,只有等了机会再说。这天始终下着雪,谨之没有出门,下午,太太又换了那套短装,他和太太围炉闲谈,笑道:“我固然给你做不起衣服,可也赔不起别人的衣服,你借来的几件衣服,早点送还给人家吧。”佩芬笑道:“这个你就不用管了,朋友肯借给我穿,就不怕我弄坏。这大雪天,我怎么送还给人家呀?”她这话答复的也很是,谨之就没有再问。但是一连好几天,胡太太穿着新衣出去两次,她始终没有提到还人家的话。又是一个礼拜六下午,谨之下班回家,门口等停着一辆漂亮的汽车。他正想着,莫非有个阔太太拜会胡太太?这个念头未完,太太穿了那件灰背大衣,牵着贝贝走出来。她先笑道:“我给你告假,张小姐请我吃晚饭,还听一出《大劈棺》去。十一点半准回来。再见。”她笑嘻嘻的扬了扬手,带着孩子就上汽车了。在她一扬手的时候,领襟里谨之看到她垂了那串珠圈了。他来不及问太太什么,她已很快的走上汽车,汽车就开走了。他叹了口无声解气,自进屋子去。可是这晚天色又变了,天空里又漫漫的飞着零碎的雪花。他想,戏院子里会回戏的,太太吃了馆子,就当回来。自己又是偎炉喝那粗香片,无聊的等门。但太太没有很快的回来,到十点钟还没有回来,自是听戏去了。到了十二点已过了,太大自定的时间,还没有回来。打开屋子门来看,雪下的特别大,满院子是白雾,斜风吹着雪片,还是向屋檐下直扑呢。夜间万籁无声,没有柴门犬吠,韩佩芬会作个风雪夜归人吗?他怅然的掩了屋门,望了垂下来的电灯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