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arling车现停在河南境内(陇海路上),因为前面碰车出了事,路轨不曾修好,大约至少得误点六小时,这是中国的旅行。老舍处电想已发出,车到如在半夜,他们怕不见得来接,我又说不清他家的门牌号数,结果或须先下客栈。同车熟人颇多,黄嫁寿带了一个女人,大概是姨太太之一,他约我住他家,我倒是想去看看他的古董书画。你记得我们有一次在他家吃饭,Obata请客吗?他的鼻子大得奇怪,另有大鼻子同车。罗家伦校长先生是也,他见了我只是窘,尽说何以不带小曼同行,杀风景,杀风景!要不然就吹他的总司令长,何应钦白崇禧短,令人处处齿冷。
车上极挤。几乎不得坐位,因有相识人多定卧位,得以高卧。昨晚自十时半睡至今日十时,大畅美,难得。地在淮北河南,天气大寒,朝起初见雪花,风来如刺。此一带老百姓生活之苦,正不可以言语形容。同车有熟知民间苦况者,为言民生之难堪;如此天时,左近乡村中之死于冻饿者,正不知有多少。即在车上望去,见土屋墙壁破碎,有仅盖席作顶,聊蔽风雨者。人民都面有菜色,镶手寒战,看了真是难受。回想我辈穿棉食肉,居处奢华,尚嫌不足,这是何处说起。我每当感情动时,每每自觉惭愧,总有一天我也到苦难的人生中间去尝一分甘苦;否则如上海生活,令人筋骨衰腐,志气消沉,哪还说得到大事业!
眉,愿你多多保重,事事望远处从大处想,即便心气和平,自在受用。你的特长即在气宽量大,更当以此自勉。我的话,前晚说的,千万常常记得,切不可太任性,盼有来信。
汝摩 星期五
爸娘前请安,临行未道别为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