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卢珍定了亲事,韩天锦病体痊愈,爷三个起身,直赴奔襄阳暂且不表。
且说的是山西雁徐良,同着闹海云龙胡小记、开路鬼乔宾,与艾虎分手,定下在黄花镇相会。徐良叫人推着小车,直奔黄花镇而来。一路之上,晓行夜宿,饥餐渴饮。这日,到了黄花镇,进了东镇口,道:“这里有座饭铺,字号就是全珍馆。门口有长条桌子,长条板凳。”开路鬼叫道:“哥哥兄弟,咱们在此吃会子酒吧,肚内觉着锇了。”徐良点头,就将小车放在门外,叫他们就在这桌子上要吃食物件。迎着门摆着三角架子,上头搭着块木板,木板上搭着个帘子,帘子上摆着馒头、面、粽儿、包子、花卷。为的是:卖力气的苦人,担挑推车的到了,有现成吃食物件。并且,那边靠着门旁有一个绿瓷缸子,上头搭着块木板,板上有几个粗碗,缸内是茶。里面人吃饭、饮茶,走了把茶叶倒在缸内,兑上许多开水,其名叫总茶。每有苦人在外头吃东西,就饮缸里的总茶,白饮不用给钱。
三人进了全珍馆,直往后走。到最后面。后堂迎面一张桌子。三位谦让了半天,胡小记迎面坐了。过卖过来,问要什么酒菜。要了一盆子醋。然后胡小记、乔宾要酒,要上等的酒席一桌。不多时,罗列杯盘,酒已摆齐。三位畅饮。
正在吃酒之间,忽然有一骑马的来到。见那人下了坐骑,有铺中人将马匹拉将过去。此人下马,直奔里边来。问铺中人:“可有雅座?”掌柜的说:“没有雅座。”又问:“可有后堂?”回答:“有后堂,叫人家占了。”说:“可能够叫他们腾一腾?”铺中人说:“那可不行,全都有个先来后到。”又问:“就是一个后堂吧?”回道:“有个腰门。”那人说:“待我看看。”隔着一层栏杆,那人说:“这倒也可以。”出去打马上取出一个绿布口袋来,叫他们涮了一把茶壶,抓上把茶叶,把开水倒上,拿了四个小茶缸儿,就在腰门靠着西边那张八仙桌上,叫过卖净了桌面,西面放了一张椅子。
不多一时,听外面一阵大乱,一个个撇镫离鞍。有铺中人把马匹接过去,就在铺面前来回地遛马。有一位相公,许多从人相伴,直是众星捧月的一般。但见这位相公,戴一顶白缎子一字卧云武生公子巾,走金边,卡金线,绣的是串枝莲。两颗珍珠,穿着鹅黄灯笼穗,在两肩头上乱摆。白缎箭袖袍,绣的三蓝色的大朵团花。五彩丝鸾带束腰,套玉环,佩玉珮,葱心绿衬衫,青缎靴子。胁下佩刀,金什件,金吞口,轧把峭尖雁翅势,钢刀悬于左胁。细条身材,面如美玉,白中透亮,亮中透润,仿然是出水的桃花一般。两道细眉,一双长目,皂白分明,鼻如悬胆,口赛涂朱,牙排碎玉,大耳垂轮。细腰窄臂,双肩抱拢,暗隐着一团威风杀气。众从人拥护着来到后边,问道:“在哪里烹茶?”那先进来的从人说:“茶已烹好,现在此处。”那位武相公也往后看了看,就在西边八仙桌上落座。吩咐:“快些拿茶来,好生燥渴!”那人赶紧地答言:“是!”就斟出四半缸儿茶来,由靴筒儿里掏出一把扇子来,就把这茶用扇乱扇,把茶扇得可口,说:“请相公爷吃茶。”
徐良与胡小记说:“大概此人家中不俗,这是行路,还有这么大的款式呢!”胡小记说;“看着这样,定然不俗。”将把茶要往上一端,听着外边大吼了一声,进来一人。这一声喊,半悬空中打了雷相似,好诧异!进来一人,身高一丈开外,一身皂青缎的衣服,面似地皮,进门来扑奔后面,说:“我渴哪!渴哪!”冲着山西雁而来。徐良告诉过卖说:“你先张罗这一个料半的身量去!”过卖迎出去说:“你是干什么的?”你道此人是谁,原来就是霹雳鬼韩天锦,同着大官人、卢珍,正走到黄花镇东镇口外,说:“我渴了!”卢珍说:“这是个镇,店里面必有卖茶的。咱们到里面去找茶铺。”韩天锦一人先就进来。公子就怕他闯祸,谁想还是闯祸。将进镇店,他就看见全珍馆了,直往里走,嚷渴。过卖迎住问他。他说:“渴了,我要饮水。”过卖说:“门外头有现成儿的,你要事忙,拿起来就饮,也不用给钱。”韩天锦听见,一扭头,他就看见那个武生相公人家那里的茶了。他只当那个茶,拿起来就饮。那过卖说是门口儿那个缸里的茶,是天锦听错,也是过卖没说明白。事从两来,莫怪一人。韩天锦拿起人家的茶来就饮,一连四碗,人家焉能答应。
毕竟不知怎样闹法,且听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