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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庆生辰钟雄被获 闯大寨智化遭擒

诗曰:

二月二日江上行,东风日暖闻吹笙。

花须柳眼俱无赖,紫燕黄蜂各有情;

万里忆归元亮井,三年从事亚夫营。

新滩莫悟游人意,更作风檐夜雨声。

且说钟雄一见作的这寿词,更觉欢喜。寨中人一个个文武全才,何愁大事不成!说:“我给众位兄弟挂红。”自己也就端起大杯来。正饮之间,只听外边声如鼎沸,唱的,乐的,嚷的,闹的,划拳的,行令的,猜三的,叫五的,热闹非常。智爷说:“哥哥,你看这个欢喜不欢喜?咱们也该划划拳了。”划了一阵拳,日已垂西,众家寨主告辞,各自回寨。钟雄恨不得大家一时出去,与这几个知心朋友一处再饮才好。另整杯盘,点上灯火,点的都是通宵的寿烛。

天到初鼓,智爷说:“今日山中虽然无令,我可得出去照料照料。”钟雄说:“总是你得多受累。”智爷随即出来,要到旱八寨瞧瞧。将到丰盛寨,众喽兵排班站立。智爷一看,就吓了一跳。他到里边隐在喽兵身后,问了问缘故:“你们为什么不吃酒?”喽兵说:“我们三寨主有令,不叫吃酒,吃酒者立斩。还叫我们今天防备,预备兵器。”智爷说:“你们爱不爱饮酒?”早有酒头答言:“我们都馋出涎沫来了!”智爷说:“先教五十人别处去喝,再等回来换这五十人去喝。来回更换,大家全喝着了,可别说是我说的。”大家欢喜。智爷去后,先走五十人,喝上不回来了;又走五十人,也不回来了。大家一议论,法不责众,全走了。寨主一瞧全走了,他也喝起来了。

智爷又到一寨,是文华寨。二百人也没喝酒,又教他们一个招儿:一百人告假撒尿,遁入里面喝酒去,喝完再换那一百人。先一百人一去不回,后一百人改了告假拉屎。于义无法,自己到底不曾吃酒。余者的寨主喽兵,尽都东倒西歪。

智爷归回承运殿,一使眼色,大家苦一劝酒,就把钟雄灌醉。小童儿搀到五云轩,把头巾摘下去,大衣服脱了,放在床上,放下半边的帐帘。叫四个童儿警醒着听差。智爷出来看龙、姚二人,在穿堂里坐着,一问十名健将,俱都醉了。智爷说:“你们预备钞包。”二人说:“齐备了。”到承运殿,碗盏俱都撤将下去,灯火熄灭,就留了一双寿烛。教看殿的人,你们吃去吧,我今夜在这里安歇。看殿人欢欢喜喜地去了。智爷叫大家预备。智爷单同柳青奔五云轩。智爷预先就告诉明白了,大家盗钟雄时,但得能不杀人,千万可别杀人。来到五云轩,柳爷先拿了布卷。龙、姚、智三人俱把自己鼻子堵上,把熏香盒子拿出来。这盒子乃红铜做成,类如大清国仙鹤腿的水烟袋一样。仙鹤的脖子,是活螺丝,一节一节的,一拧螺丝,一拉多长。仙鹤腹上有个进盖,拿指甲一掸,进盖一起,从半个月牙盒里取出香来。用千里火筒一拍,将香点着,放在仙鹤腹内,捏上进盖。收起千里火筒。将铜仙鹤戳在窗棂纸窟窿之内,后手一拉仙鹤的尾巴,尾巴有个消息,通着二个翅膀,翅膀一呼扇,腹上有个透眼,往里一透风儿,鹤嘴内就透出像一条线似的烟,先把四个小童熏倒,然后一转冲着那边挂起来的半幅帘子里,又是一拉仙鹤的尾巴,将钟雄熏将过去。收了香盒子,四人进去,先把那半边帘子挂起,拿迷魂药饼儿,先按在钟雄顶门心上。然后将他的膀子勒紧,往起一抽,爬在龙滔身上,拿钞包兜住了他的两臂,来回地绕住,系了个扣儿。转头出去,把堵鼻子的东西扔了。

到承运殿,北侠问道:“怎样?”回答说:“得了!”一点信火,哧的一声,信火腾空,后面呛啷呛啷锣声乱响。有老家人谢宽,带着谢充、谢勇一百名飞腿短刀手,俱都点酒没闻,信火一起,大家说:“不好了!”杀奔前来。正到后宅门,沙老员外横叉,不许进去。说:“寨主大醉,今日晚间,凭爷是谁,不许进去。”谢宽说:“我奉夫人之命,有要事见寨主回禀。”沙爷说:“不行,明日再见。寨主已睡,有话也不能说。”第二支信火起,家人急了,说:“老寨主,不教我进去可不行了,误了我的事情,可要得罪寨主了。”沙爷说:“你还敢怎样?”一抖手中叉。家人举刀,两个儿说:“爹爹躲开。”二人一低头,暗器出来了:一个是低头锤,一个是花装弩。仗着沙爷躲得快,不然中了暗器了。自己随退。大众并不追赶,俱奔五云轩去看寨主。

沙爷出来,众人已到小飞云崖口。听后面赶来,嚷喝:“快将寨主留下,好一群狼心狗肺之人。”大家往上一围,锣声乱响。后面人陆续都来了,连武国南、武国北、金枪将于义、铁棍唐彪在内。旱八寨内总有不吃酒的人,也有不甚醉的。飞云口上是闻华镇守。小五寨内人全没喝酒。此山口上石头是直上直下,如镜子面儿一样。山口不宽,横着滚木,两边有j绒绳兜住。有四名喽兵,拿着刀,听吩咐。刀剁绒绳,滚木往下一滚,就把人轧得骨肉如泥。北侠是两只夜眼,看得分明。上面闻华听锣声一响,自己就齐队,二百人全是长拘钩。若是头根滚木放下去,用拘钩往前一推,就不能用绒绳兜了,就拿拘钩搭住。要放的时候,一摘拘钩就放下去了。北侠把着刀,往上一跑,跑到七成,还有三成就到了上面了。闻华叫放滚木,刀剁绒绳,当的一声,咕噜咕噜,咕噜咕噜滚下山去。一看北侠已到后面,喽兵用长拘钩一推,北侠就势将宝刀一划,咔嚓咔嚓一阵乱响。拘钩一折,人人往前一扑。北侠不忍杀人,反与闻华交手。

你道北侠怎样上来的哪?他跑到半山腰,看看放滚木,黑糊糊的奔自己而来,并无躲闪之处,一看旁边山石上,可巧有一块石头,鼓出来许多。又有由石缝中出来的一棵小树儿,自己一蹬那块石头,单手一攀那棵小树,容滚木过去,再往当中一蹿,两三个箭步,就到了上头。他拿刀一剁,各众喽兵,往前一爬,随即闻华的叉就到了。北侠一反手,呛啷一声,叉头坠地,也是闻华命中所犯,还剩一根杆儿,撒腿就跑,众喽兵跟着乱蹿。北侠就在山口上大叫:“众位,如今已得飞云崖口,咱们的救兵已到,攻破了君山。”南侠双侠保护着龙滔、姚猛往上就跑,随后就是沙老员外,紧跟着就是柳青。柳青到了小飞云崖口上面,听见“哎哟”一声,焉知晓是智爷被捉。

智爷倒是一番好意,瞧见他们得了飞云崖口,自己先挡住大众,容他们上头再得一寨,自己再上去不迟。凭手中这口刀,遮前挡后,工夫不小了,虚砍一刀,往上就跑。众人意欲要追,于义不叫往上追,智爷这才放心。刚一回头,噗哧噗哧,哎哟哎哟,咕噜噜。“噗哧”是中了于义一镖,“哎哟”是嚷了一声,“咕噜噜”是滚下山来。智爷把双眼一闭,净等着刀枪乱扎乱剁。可怜北侠大众,连个影儿也不知,他们自顾往前闯。

只见君山外面,火光冲天,杀声震耳。必是蒋四爷外面助阵。前面喽兵挡路,一齐嚷叫:“快把寨主留下!”二百喽兵列开一字长蛇阵。当中有一寨主,姓廖,叫廖方,挡住去路,说:“快把寨主留下,牙蹦半个不字,休想活命!”丁二爷蹿上,廖方的双锏往下一劈,剑往上一迎,“呛啷”一声,双锏皆折。“嘣”的一声,头巾坠地。过了荻子坡,就是龙背陀,二百喽兵把守,寨主廖圆手拿燕翅铛,展南侠并不答话,呛啷,镗啷啷。呛啷是把铛削折,镗啷啷是铛头落地。廖圆回头就跑。喽兵四散。到了前引山,又有二百喽兵把守。北侠一露面,寨主回头就跑,喽兵一乱。你道这家寨主是谁?原来是毛保!他见北侠焉有不怕之理?过了前引山,到了前引洞,过不去了。二百喽兵也没有兵器,寨主是赛尉迟祝英。看见前面的山洞极深,非得进洞内,不能开开石门。上面是山,下边是洞;上边拿石头码起一堵墙来。若有人奔洞,二百喽兵拿石头乱打,一人一块,就是二百块,越近,石头越大,故此谁也不能向前。几个人过去,几个人都跑回来了,身上还多少带点伤儿。这回是北侠往前,喽兵不但不打,还乱嚷乱跑。北侠蹿人洞中开门。

你道什么缘故?是蒋四爷办理外头大事,大人上了武昌府,二爷先生保护。带了大爷三爷上了晨起望。十五晚间,约会全村老叟、顽童、中年汉,由旱路而来。卢、徐、蒋、焦、孟、史、路、鲁,大众乘三只船,在连云峰下坎等候。见了两支信火,不见三支,叫大众嚷喝:“天兵天将到了,四面八方攻破君山了!”就在山外放起一把火来,满山遍野烈火飞腾。借着火光,徐庆独自一人,别着一口刀,自爬上山去。常言一句:“不巧不成书”,要没徐庆,这山万万闯不出来。三爷到了上面,看见祝英,抽后就是一刀,幸而祝英一闪躲过,吓得撒腿就跑。徐庆并不追赶,为的是瞧着下面大众。上边问道:“你们可拿了钟雄?”大众告诉:“已然拿获了。山下见吧。”众人出洞,蒋四爷迎住,暂且不表。

单提的是北侠,抢上了飞云崖口。武国北一拉武国南退下,找了个僻静所在,说:“哥哥,大势不在了,咱们疾速让夫人逃难吧。”武国南心想是一番好意,连连点头。到了后面,求见夫人。婆子带将进去,来见夫人。见了夫人,双膝点地说:“夫人,大事不好了,我家寨主教他们盗出君山,天兵天将杀将进来,玉石皆焚。夫人早作准备才好。”姜氏夫人一听,眼含痛泪说:“早知道寨主的祸不远矣!苦劝不听,我活着是君山人,死了是君山鬼。我是万不能出山。”武国南说:“夫人不出君山,可以使得。我们把公子小姐保将出去。若是有祸患,日后有报仇之人。”夫人无奈说:“你们倒是一番美意。”就叫婆子、丫环与公子小姐多穿几件衣服,打点细软金珠,包裹停当。

这一逃难,就有性命之忧,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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