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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六回 娃娃谷柳青寻师母 婆婆店蒋平遇胡七

诗曰:

年年垂钓鬓如银,爱此江山胜富春。

歌舞丛中征战里,渔翁都是过来人。

且说柳爷还想着说出喜鸾的事情来,打算人家把他放了。哪知道天佑非杀了他不可。刚一举刀,谁知有人在天佑的腿上嘣的就是一刀,哎哟一声,扑通掉在水中去了。呼隆的一声,蒋爷一扶船板,就着往上一跃身躯,冲着天保嗖的一声,刀就砍下来了,范天保瞅着打水中蹿上一个人来,对着天佑砍去,天佑掉下水去。再看蒋爷已蹿上了船,迎面用刀砍来,天保一歪身,也就沉落水中去了。

蒋爷这才过来,把刀放下,给柳青解了绳子,说:“柳贤弟受惊,你怎么到船上了?”柳爷把他自己事说了一番,就问:“四哥,你从何处而来?你要不来,我命休矣!”蒋爷说:“我追那个妇人来着。我看着你们往这里来了,走到此处,却瞧不见你们。我也顾不得追那个女的了。后来我看见你在船上,叫人家把你捆上。我有心下水,又怕叫他们瞧见,我打那边蹿下水去,慢慢到了这,我贴着船帮上来,给了那厮一刀。便宜那两个东西吧。我有心要追他们去,你在船上,比不得旱地,怕你吃了他们苦子。”柳爷说:“别追他们,这三面朝水,一面朝天的地方,我可是真怕。”说毕,蒋爷撑船,仍然又回码头。下了船,蒋爷把身上的水拧了一拧,也就不管那只船飘在何处,听他自去吧。两个人回奔鲁家,看看的临近,有鲁府上家人远远地招呼说:“我们在这里寻找你老人家哪。你老人家怎么落了这么一身水?”蒋爷把自己的事,细说了一遍。到了鲁员外家中,来至庭房。鲁爷先拿出衣服来叫蒋爷换上,不合身躯,衣服太长,先将就而已。打脸水献茶,吩咐摆酒。

酒过三巡,鲁员外与蒋爷讲论这个女贼怎么个办法。蒋爷教了鲁爷一套主意,先摆布她。把地方找来,叫他们把女贼押解送到当官,然后自己亲身到衙署,把她告将下来,必要拿人,索性到她家中,先把她儿子连家人一并拿住,以为见证。左近地面既有无头案,这赃证必在他的家中。只要找着一个人头,这算行了。你要不行,我替你去办。鲁员外说:“四弟稍在我这里住三五日。我要办不了的时节,四弟还得帮着处理。”蒋爷点头。比及找了地方的伙计,约了乡长,找了里长,派人去拿了大狼儿,拿了几个家人送到当官。

县官升堂审讯,派人下来抄家。后院搜出六个人头。家宅作为抄产,抄出来的物件人库。六个人头传报苦主前来识认。重刑拷问喜鸾。重责大狼儿八十板,一夹棍全招了。质对她母亲。喜鸾无法,全推在闪电手范天保、喜凤身上。叫他们画供,大狼儿、喜鸾暂为待质,出签票赏限期捉拿范天保、喜凤,连拿范天佑,待等拿获之时,一并按例治罪。家人雇工人氏,当堂责罚。鲁员外拿女寇有功,暂且回家。后来本县县太爷赏赐鲁家一块匾额,上题“急公好义”四个字。本县留鲁员外住了一宿,次日回家。

鲁员外见蒋爷一一告明此事。蒋爷说:“还有要事,意欲告辞,我又放心不下。”鲁员外说:“所为何事放心不下?”蒋爷说:“我们走后,怕范天保去而复转。”鲁员外说:“四弟公事在身,我这里自有主意。多派家下人晚间打更,晚间叫你侄子跟着我那里睡觉。若有动静。我把他叫将起来。”蒋爷说:“等着我们襄阳之事办完,我再把我这个徒弟带去。”员外说:“我是难为四弟一件事,这孩子可是不好教哇!”蒋爷说:“我能教,交给我吧,你别管。”用完早饭,告辞起身。鲁员外送路仪,蒋爷再三不受。连徒弟都送将出来,就此作别。蒋爷向鲁员外打听,哪里是奔武昌府的道路,哪里是奔娃娃谷的道路,鲁员外一一指告明白。傻小子与蒋、柳二位又磕了一路头,这才分手。

蒋、柳二位,直奔娃娃谷来了。路上无话。至娃娃谷,直到甘婆店。柳爷一瞅,果然墙上写着甘婆店三个字。蒋爷说:“走哇。”柳爷说:“不可,你先把我师母找出来,我才进去呢。”蒋爷说:“老柳,你这个人性实在少有。你师母开的店,你还拘泥不进去。瞧我叫她——亲家呀,小亲家子!”随说随往里走,随叫小亲家子。柳青瞧了个挺真,打旁边来了个人,拿着长把条帚在那里扫地。听着蒋爷叫小亲家子,未免得无明火起。把条帚冲上,拿着那个帚把,望着蒋爷后脊背就是一条帚把。亏了蒋爷是个大行家,听见后脊背叭一声,往旁边一闪身,一低头,嗖嗖的就是几条帚把儿,蒋爷左右闪躲。柳爷说:“该!幸亏我没进去。”蒋爷连连地说:“等等打,我有话说。”看那人的样儿,青衣小帽,四十多岁,是个买卖人的打扮,气得脸面焦黄,仍是追着蒋爷打。他一下也没打着。蒋爷这里紧说:“别打了。”那人终是有气。蒋爷蹿出院子来了,问道:“因为何故打我?”那人说:“你反来问我!你是野人哪!”蒋爷说:“你才是野人呢!”那人说:“你不是野人,为什么跑到我们院子里撒野来!”蒋爷说:“怎么上你们院内撒野?”那人说:“你认得我们是谁?跑到我们院子里叫小亲家子!”蒋爷说:“谁的院子?你再说。”那人说:“我们的院子,这算你们的院子?”蒋爷说:“谁的院子,你们的院子?凭什么是你们的院子?”那人说:“你们亲家姓什么?”蒋爷说:“我们亲家姓甘。”那人说:“姓甘,姓甘的是你们亲家?姓甘的早不在这住了。我们住着就是我们的地方。你不是上我们这撒野吗?”蒋爷说:“你说的可倒有理!无奈可有一件,你们要搬将过来,为什么不贴房帖?再说,你是个爷们,为什么还写甘婆店!”那人说:“我们刚过来拾掇房子哪,还没有用灰将它抹上呢。”蒋爷说:“也有你们这一说。就不会先拿点青灰把它涂抹了吗?倒是嘴强争一半,没有理倒有了理了。”那人气得只是乱颤。

柳爷实瞧不过眼了,过来一劝说:“这位尊兄不用理他,他是个疯子。”连连给那人作揖。那人终是气得乱颤,说:“他又不是孩子,过于狡诈。”柳爷说:“瞧我吧。我还有件事跟你打听打听。到底这个姓甘的,是搬家了?”那人说:“实是搬了家了。”柳青说:“请问你老人家,他们搬在什么所在?”那人说:“那我可是不知。”柳爷复返又给他行礼,深深一躬到地说:“和你老人家讨教、讨教,实不相瞒,那是我的师母。我找了几年的工夫,也没找着。你老人家要知道,行一个方便。”那人说:“我要是知晓,我绝不能不告诉你。我是实系不知。”柳青听说不知,那可也就无法了,又问了问:“她们因为何故搬家,尊公可知?”那人说:“那我倒知晓。因为她们在这住着闹鬼。本来就是母女二人,胆子小,也是有的。”柳爷暗道:“她们娘两个胆小,没有胆大之人了!”柳爷说:“尊公贵姓?”那人说:“我姓胡,行七。”那人也并没有问柳爷的姓氏。柳爷与他拱了拱手,同蒋四爷起身。胡七瞅着蒋四爷,终是愤愤不乐,也就进门去了。

柳爷见不着师母,心中也是难过。蒋爷见不着甘妈妈,心中也是不乐,又闹了一肚子气。正走之间,遇见一位老者,蒋爷过去一躬到地说:“请问你老人家,上武昌府走哪股道路?”那人说:“两股路,别走正东,走正南的道路。看到水面,一水之隔,就是武昌府。”蒋爷抱拳给人家道劳。那人扬长而去。

柳青接着也告辞。蒋爷说:“你往哪里去?”柳爷说:“彭启拿到了,送到君山定了,就单等与五爷报仇了。”蒋爷揪着,死也不放说:“那可不行,你一个人情索性作到底。等到把大人找着,给五弟报完仇,我绝不拦你。”柳爷说:“我暂且回去。大人有了下落,我再来。只要去信,我就来。”蒋爷说:“那可不行。”揪住柳爷死也不放。柳爷无法,随到了水面。一看人烟甚稠,船只不少。蒋爷说:“哪只船是上武昌府的?”立刻就有人答言。有个老者在那船上说:“我们就是武昌府的船,是搭船哪,是单雇?”蒋爷说:“我们单雇,上去就走。”那人向后舱叫了一声:“小子出来。”忽听后面大吼一声,出来一看看,此人凶恶之极。上船到黑水湖,就是杀身之祸。

要知端的,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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