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侵略者传》及《史集》二书所志畏吾儿如下文:
丞相阿剌丁曰:“兹转录畏吾儿书籍中所载之若干事,录之者非信其说之真,特以广异闻而已。畏吾儿人以为其先世居斡儿寒河畔,此水发源于哈剌和林诸山之中,近日可汗(窝阔台)所建之城即因山为名。有水道三十出此诸山中,诸水畔所居之民族,为数亦有三十。畏吾儿人居斡儿寒河畔者,昔分二部。人民既众,乃推一人为长。五百年后,不可汗出,相传此人与世所称之额弗剌昔牙卜同属一人。哈剌和林诸山中有一古堑,相传即为皮任堑额弗剌昔牙卜者,突厥汗名也,在波斯古史中颇著名。此汗昔在波斯Pischdadiens朝末叶及Kéyaniens朝初叶时,数与波斯战。皮任者,Kiv之子,波斯王Key-Khoussrou在位时代之波斯英雄也。曾背额弗剌昔牙卜娶其女为妻,后为额弗剌昔牙卜所擒,囚之井中,已而为著名之Roustém救出。现在斡儿寒河畔,尚见有一城一宫之遗迹。此城昔名斡耳朵八里,今名卯危八里斡耳朵八里,犹言斡耳朵城。卯危八里犹言恶城,别言之荒城也。宫前有石,石上刻有文字,吾人曾见之。可汗在位之时,曾去其石,见下有堑,堑中有一大石案,其上亦刻有文字,可汗命各国之人審之,皆不识其文。已而自中国召致……写本中脱其名,别一写本中则作Caman。然则为Cames,质言之,珊蛮也至,识为其国文字,遂译其文曰:源出哈剌和林诸山之秃忽剌、薛灵哥二水会流处,有地名忽木阑术,有二树相邻,一树名曰Fistouc,其形类松,如扁柏常青,结实如松实,别一树则野松也。二树之间,忽有小丘,日见增长,上有天光烛照。畏吾儿人进前礼之,闻中有音声,如同歌唱,每夜皆然。剧光烛照,三十步内皆明。增长既成,忽开一门,中有五室,有类帐幕。上悬银网,各网有一婴儿坐其中,口上有悬管以哄哺乳。诸部落酋见此灵异,向前瞻礼。此五婴儿与空气接触,即能行动,已而出室。畏吾儿人命乳妇哺之,及其能言之时,索其父母。人以二树示之,五儿遂对树礼拜。树作人言,嘱其进德修业,祝其长寿名垂不朽。其地之人奉此五儿如同王子。五子长名孙忽儿的斤,次名忽秃儿的斤,三名不哈的斤,四名斡儿的斤,五名不可的斤。畏吾儿人以诸子为天所赐,决奉其一人为主。不可美而慧,较有才,尽通诸国语,畏吾儿人遂奉之为汗。此汗即位以后,国大治,而户口增多。天帝赐之三乌,乌尽知诸国语,汗常遣之往访各地之事。
“一夜,不可汗卧帐中,见一神灵至,作幼女形。汗畏,伪睡而不敢与之言。次夜亦然。第三夜从其大臣言,随此女灵至一名曰忽都塔黑之山中,共话至于天明。嗣后每夜如是,计阅七年六月二十二日。末夜女灵与不可汗诀别,而语之曰:‘自东至西,全世界将归汝治理,可完成汝之命运,善治汝民。’言毕而去。不可汗由是聚集军队,命其长兄孙忽儿的斤将兵三十万,往征蒙古及乞儿吉思之地。次兄忽秃儿的斤将兵十万,往征唐兀。三兄不哈的斤将兵十万,往征中国。四兄斡儿的斤留守本国。诸军征服诸地,大得俘获,还至斡儿寒河,建筑一城,名曰斡耳朵八里。时东方之国业已完全征服矣。
“至是,不可汗复得一梦,见一白衣男子手持白杖,以块玉授之曰:‘如能永保此石,汝将奄有四方。’其大臣得梦亦同。翌日,不可汗遂整饬军备,旋进兵西方。师次突厥斯单,见一平原,水泉多而牧地肥美,遂留于此。建筑一城,名曰别剌撒浑,即今之胡八里是已。遣军分徇各地,十二年间,尽取大地诸国。进至野人所居之地,知界外不复有人,遂率诸国国王还见不可汗。诸国国王各献方物,不可汗皆礼接之。惟印度之君貌陋,不许入见。命诸王入贡称臣,而放之还。大功既成,不可汗遂离别剌撒浑,而还其出生之国。
“当时畏吾儿人信仰名曰珊蛮之术士,与今之蒙古人同。珊蛮自言术能役鬼,鬼能以外事来告。我曾以此事质之多人,诸人皆言闻有鬼由天窗入帐幕中,与此辈珊蛮共话之事,有时且凭于此辈术士之身。蒙古人愚暗,颇信珊蛮之语。即在现时,成吉思汗系诸王多信仰其人。凡有大事,非经其珊蛮与星者意见一致者,不行。此辈术士兼治疾病。
“畏吾儿人曾遣使至信仰偶像教之中国,延喇嘛至,与珊蛮辩论,欲择其辩胜者而从之。诸喇嘛诵其名曰Noum之圣经,此其道德故事物语箴言之汇编也。中有劝人勿害他人,勿害动物,以德报怨等诫。喇嘛分为数派,各派教义不同,其最流行者信仰轮回之说。据云,其教流传已数千年,善人之灵魂死后视其功之大小,投生为国王以至平民。恶人之曾杀人虐其同类者,则变为爬虫猛兽之属。
“诸信仰偶像者,在汗前诵圣经若干则,诸珊蛮默不能对。由是畏吾儿首先皈依偶像之教。东方偶像教徒之与回教为敌者,无有能逾畏吾儿者也。不可汗迄于寿终,始终享有幸福。吾人兹仅转录畏吾儿人书籍中所载谬说百分之一而已,然已足见此民族之愚昧也。
“友某言曾见一书,谓所言之二树曾为一人所掘空,而藏诸子于其中,置光以照。旋召他人至,观此灵异。其人首先自向二树礼拜,他人由是随之礼拜。
“不可汗死后,诸子中之一人嗣汗位。畏吾儿人(其时代未详)曾闻一切家生野生动物以及婴儿皆作是声曰,Gueutch,gueutch,其义犹言‘行行’也。畏吾儿人乃如其言,徙居别地。每至一地,其声如故,后至一平原中,其声始息。乃于其地建筑五城,而名之曰别失八里,别失八里者,犹言五城也。自是以后,不可汗之后人君临此种民族之上,其民尊其主曰亦都护。上述之二树,则置庙中祀之。”
《史集》在列举突厥、蒙古诸民族之篇中,述畏吾儿事曰:
“Noé子Aboultcha-khan Yafeth
子Dib-bakou
子Cara-khan之子乌古思,因欲奉一神,其族人以兵来攻。乌古思会一部分近族与之战,败之,取数地,而成一强国之主。遂大会诸亲诸将及士卒而奖之,授来援之族人以畏吾儿之号。畏吾儿者,犹言同盟辅助之人也。此名遂为其后人之称。其后虽因种种情形而有哈剌鲁、哈剌赤、钦察等等特称,然仍通称为畏吾儿也。阅年既久,诸部落之分合,及各部落之起源,遂不可识,吾人惟将其列入突厥民族之内。前者在乌古思诸支派中,固曾将其著录,然在此列举类似突厥民族之一章中,应再言之。顾畏吾儿史甚详,我将根据其载籍在此史书《蒙古史》补编中全录其事,此处仅略言其起源而已。
“相传畏吾儿之地有二山,一名Boucratou-Tourlouc、一名Ouscounlouc-tangrim。兹二山间,则为哈剌和林诸山所在。窝阔台汗所建之城,即以哈剌和林为名。二山附近别有一山,名曰忽都塔黑,其间有一地,十水之所经也。别有一地,九水之所经也。昔日全境皆为畏吾儿民族之故地,其居十水之两岸者,名曰温畏吾儿。居九水两岸者,名曰脱忽思畏吾儿温犹言十,脱忽思犹言九。前十水通名温斡儿寒,各水之名则曰:Ischkil,曰Oniguer,曰Toucair,曰Ouzea
der,曰Boular,曰Badar,曰Ader,曰Oukh Tabin,曰Camlandjou,曰Outikian(括弧中之别称,乃本于圣彼得堡之一抄本者)。前三水,九部落居之。次四水,五部落居之中脱第八水所居部落之数。第九水,质言之Comlandjou水,为Ong部落之居地。第十水或Outikian水,为Camen-Ati[Coumuk-Ati]部落之居地。除此种居于上述水畔之部落外,同一地带别有一百二十二部落,然皆未详其名。
“逾多世纪,畏吾儿诸民族无共主,各部落各有其部长。最后诸部落集大会,推举二人为主君。其一人为Ischkil部人,名Mongou-ba
号Il Iltiriz,其一人为Ozca
dir部人,号Keul irkin钧案:前一人与翁金河突厥文碑著录之Elteris相近,即《唐书》中之骨咄禄可汗。后一人疑是阙特勤。此处之对音固为阙颉斤,然特勒、颉斤皆属突厥官号。殆是回教史家以东突厥事属之回纥欤?兹二人之后裔君临者垂百年,其事见本书补编之《畏吾儿传》。最近时,畏吾儿人号其主曰亦都护。亦都护,犹言国主也。”
邵远平撰《续弘简录》钧案:原文在卷二十九中所志畏吾儿事,可与术外尼、剌失德之说相印证,足见中国与波斯之史家所本之源同也。《续弘简录》之文,Visdelou(D’Herbelot《东方丛书补编》一三八页)有初译文,Klaproth(《关于亚洲之纪录》第二册三三一页)有新译文,兹录其文如下,以资对照:
“亦都护者,高昌国主号也。先世居畏兀儿之地,有和林山,二水出焉,曰秃忽剌,曰薛灵哥。一夕有神光降于树,在两河之间,居民往候之。树乃生瘿,若怀妊状。越九月十日而树瘿裂,得婴儿五人,土人奇而收养之。其最稚者曰布可罕,既壮雄武,遂能有其土地民人而为之君长。传三十佘君,是为玉伦的斤,事荒远不能纪其世次。玉伦的斤亦雄武,数与唐(618至907)相攻战,唐人患之。议和亲,于是唐以金莲公主妻玉伦之子葛励的斤,居和林别力跛力答犹言妇人所居山也。又有山曰天哥里于答哈言天灵山也。南有石山曰胡力答哈言福山也。唐使与相地者至其国,曰:‘和林强盛,赖此山耳;坏其山,则其国可弱。’乃伪告玉伦曰:‘既为婚姻,将有求于尔,其与之乎?福山之石,于汝国无所用;而唐人愿见,请载以归。’许之。石大不能动,以烈火焚之,沃以醋,其石立碎,乃辇之去。当福山之移也,国中鸟兽踯躅悲号,若有所失者。后七日,玉伦的斤卒,灾异屡见,民弗安居。传位者又数世,乃迁于交州即火州,统别失八里之地。北至阿术河,南接酒泉郡,东至兀敦甲石哈,西临西番,居是者九百七十余载,至巴而术阿而忒的斤。素臣事契丹,为其属国。岁己巳(1209),闻太祖(成吉思汗)兴朔方,遂杀契丹所置监国官,欲来附。未行,太祖遣使适至其国,亦都护大喜。即遣使人奏曰:‘臣闻皇帝威德,即弃契丹旧好,归命圣朝,不意天使降临,下符夙愿,愿率部众为臣仆。”’
前此曾见流经畏吾儿旧境诸水之一水名目Outékian,是亦为山名,汉译作乌德犍山。不可汗及其后人之故都,昔在此乌德犍山与斡儿寒河之间(见Abel Rémusat撰《哈剌和林Kara Korum城考》十五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