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剌子模帝国——历渐强大——算端摩诃末与哈里发纳昔儿之失和——进攻报达——算端诸子之封地——其军队之组合——其母之当权——成吉思汗之遣使传语——至自鞑靼地域的数商人之被杀于讹答剌——成吉思汗之备战——其使臣之被杀——花剌子模蒙古两军之战于突厥斯单——成吉思汗之进兵花剌子模国——摩诃末之筹备防守
花剌子模帝国建设于塞勒术克朝废址之上,而又兼并数国,其地遂自细浑河达波斯湾,自申河达伊剌克、阿剌伯、阿哲儿拜占。13世纪初年,此国之主阿剌丁摩诃末者,突厥奴名讷失的斤之后裔也。讷失的斤先为塞勒术克朝算端灭力沙臣某之奴,后归算端为执水瓶隶,嗣授花剌子模长官。当时回教诸朝史所供给突厥奴隶跻身高位之例,颇不少见,缘此族之俘虏,美容貌,力强而执事勤,颇见重于波斯也见本哈兀哈勒撰《地理志》,莱德图书馆阿剌伯文写本。突厥人信奉偶像,游牧里海西北诸地者,常互相争战,互掠童孺,售之于贩卖奴隶之商人,而转贩于波斯等地。回教诸国之王侯、贵人,以重价购之,授以回教教义,多养之成为军人。亚洲诸贵人之卫士仆役甚夥,即以此种突厥奴隶为之。其得主宠者,于脱奴籍后,常跻内廷与军中之高位,为一州之长官。设有机可乘时,亦得成为君主定都于哥疾宁之古儿朝之末主失哈不丁马合木者,仅有一女,喜购突厥奴,渐擢之致高位。一日其近臣某愿其得子,俾能以国传之。算端答曰:“我现有子数千,足以守吾国也。”1205年,此算端死,其诸州果为诸突厥守将所割据。其中有塔只丁亦勒都思者,成为哥疾宁主。迨此新君欲以其名列于公共祈祷中时,回教博士以其未脱奴籍,拒不从。塔只丁不得已,乃遵回教法律,请求加秃丁脱其籍。加秃丁者,失哈不丁之侄与嗣君也,仅得保古儿小国,始力拒之,终乃许之。见《乐园》第四册,并见木涅靖巴失书“古儿君主”条。
由是观之,回教诸国在突厥民族侵入以前,已见有突厥奴隶权重而势强者矣。波斯因阿剌伯人之侵略而使其文化落后者,后至诸哈里发统治时代,重复兴盛。在15世纪中叶,又为乌古思种所据。乌古思者,出于里海、细浑河间沙碛中之突厥游牧民族也回教史家之撰塞勒术克朝之历史者,未明指乌古思侵入波斯以前所居之地域,仅在本哈兀哈勒之《地理志》中,数言此种信奉偶像之游牧部落,在10世纪偕其畜群游牧于花剌子模河中间之荒芜平原而已。塞勒术克之诸孙,曾率此种残猛牧人,略地至于地中海沿岸。其部落繁多,屯驻于此广大帝国之各地。曾使波斯、阿剌伯、西利亚、阿美尼亚、希腊之居民受制于其蛮野行动之下。自是以后,波斯与邻近西方诸地之历史,仅为兵侵盗寇残毁之单调的叙述而已。复次,此种塞勒术克族之突厥酉长,统治诸州而为其部众之专制主者,互相攻伐,不久遂与中世纪欧洲之诸大藩相类。每有君位继承,即见内讧之局。凡君主之经其党诸“别”推戴者,势须以其大部分之大权移转于诸人之手。卒致此塞勒术克之帝国,在12世纪末年时,因混乱而致灭亡。
其终致波斯、塞勒术克系之死命者,即属讷失的斤之一后裔。讷失的斤子忽都不丁摩诃末继父位,而获有阿剌伯人侵略前花剌子模其实在读音应读若Khovarazm故君所旧有花剌子模沙之号。摩诃末子阿即思继立,数以兵攻其主君辛札儿。辛札儿者,灭力沙之子也。哈剌契丹之军兴,阿即思势不敌,乃奉岁币于古儿汗。1157年,辛札儿算端死,阿即思子亦勒阿儿思兰夺据呼罗珊之西部。1194年之战,阿儿思兰子塔哈失击杀塞勒术克朝算端脱黑鲁勒而取伊剌克阿只迷之地。辛札儿、脱黑鲁勒既相继死,波斯之塞勒术克两系遂亡。塔哈失因得哈里发纳昔儿之册封,而为其所领诸地之主。由是伊兰帝国遂由塞勒术克系之突厥,移转于花剌子模之突厥矣。
1200年,阿剌丁摩诃末继父位,取巴里黑、也里两州,遂全有呼罗珊之地。已而拶答而、起儿漫亦并属之。先是花剌子模奉岁币于哈剌契丹帝,计有三世。至是摩诃末颇以朝贡此偶像教之主君为耻,自恃力强,欲脱藩属。会撒麻耳干河中汗斡思蛮亦古儿汗之藩臣也,不堪哈剌契丹所置诸州监征贡赋长官之需索,亦劝摩诃末自主。并许脱离桎梏以后,奉摩诃末为主君,以所纳哈剌契丹帝之同一岁币奉之。
摩诃末遂欲乘机与哈剌契丹绝。会有哈剌契丹使者来受岁贡,案旧例得列坐算端之侧。时摩诃末新战胜里海北荒原信奉偶像教之钦察民族,意气更骄。怒使者之敢与抗礼,命执使者磔杀之。
摩诃末于挑衅后,遽举兵入哈剌契丹境,然战败,并一将被俘(回历六○五年,西历1208—1209年)。俘将因诡认算端摩诃末为奴,越数日,议赎金毕。遣奴归取赎金,俘之者许之,且遣人卫送其奴还,算端摩诃末因是得脱归。先是流言算端已死,其弟阿里失儿已自立于塔拔里斯单,其诸父额明木勒克本也里长官,亦谋自立为君。及摩诃末归,众情乃安。
回历六○六年(1209—1210),摩诃末与其藩主撒麻耳干算端合兵再伐哈剌契丹。于费纳客忒渡细浑河,败塔尼古所将之敌军,乘胜取突厥斯单一部分地,而抵于讹迹邗,置戍将以守之。花剌子模国中之民,以战胜偶像教徒,举国大欢,尊敬算端尤甚。诸邻国君主皆遣使来贺。国人于算端名后加以别号,曰“地上上帝之英灵”,并欲依俗于其诸名号后,奉以第二亚历山大之号。然摩诃末取辛札儿之称,以其较吉,缘此塞勒术克朝之君主在位有四十一年也。
算端还花剌子模国都,以女妻斡思蛮汗,置花剌子模长官于撒麻耳干,以代哈剌契丹之使者。已而斡思蛮与此长官不相能,遂悔不应改事新主,乃仍称臣于古儿汗。尽杀其都城中之诸花剌子模人(回历六○七年,西历1210—1211年)。摩诃末闻讯怒,遽兴兵进讨撒麻耳干。士卒逾城而入,杀掠三日。进克子城,斡思蛮身衣殓服,颈系刃,诣摩诃末前跪伏请罪。算端欲宥之,然其女嫁斡思蛮者,怨其夫宠西辽古儿汗女而辱己,且命己侍古儿汗女宴,力请杀其夫,遂并其满门杀之。摩诃末由是并河中之地,而徙都于撒麻耳干见《全史》,巴黎图书馆阿剌伯文写本,第十二册二○四页。《世界侵略者传》第二册。
时古儿旧国之地自也里达恒河。1205年古儿朝四传之主算端失哈不丁死。印度诸州悉为其所置戍将所割据。算端摩诃末亦取巴里黑、也里两州。失哈不丁之侄马合木仅保古儿之地,且须称臣纳贡于花剌子模算端。马合木在位七年,为人剌杀于宫中(回历六○九年,西历1212—1213年),时论谓为算端摩诃末所主使。摩诃末之弟阿里失儿,与兄有隙,曾逃依马合木,居卑路斯忽,至是自立为古儿王。求兄册封,摩诃末遣使往授册命。阿里失儿方衣赐服时,使者突拔刀斩之。立出其主诏命以示众,由是古儿国亦并入花剌子模。
先是有突厥统将者,算端失哈不丁之旧臣也。乘古儿帝国之分解,据有哥疾宁之地。回历六一二年(1215—1216)摩诃末攻取哥疾宁。在此旧都所藏文牍中得哈里发纳昔儿致古儿诸算端书,言花剌子模沙有大志,谋兼并,宜讨击,且嘱其与哈剌契丹连兵。先是摩诃末初即位时,古儿朝之末二主以为有机可乘,谋取呼罗珊西部之地,果兴兵与摩诃末战。至是摩诃末见书,遂怨哈里发见《世界侵略者传》。《史集》。《乐园》。
哈里发纳昔儿其全名为阿不阿拔思阿合马纳昔儿里丁亦剌喜,义谓神明信仰之辅自1180年以来君临报达,常谋抑制花剌子模之国势。顾自力甚微,盖哈里发之领地,仅限于伊剌克阿剌伯、忽即斯单两地之中。所余旧日帝国之广大领地,历经阿剌伯、波斯、突厥诸朝所割据。自回历第三世纪以还,波斯一地曾见有塔海儿、琐法儿、撒曼、娑匐的斤、蒲亦、塞勒术克诸朝之兴亡。诸朝之主固视受地于报达,然其请求哈里发之册封者,无非对其民表示其得国之正而已。阿拔思朝之诸哈里发,只能享有回教人民视为君权之两种特权:即公共祈祷与货币中列哈里发之名是已。诸哈里发处塞勒术克统治时代,在其报达都城之中,且常不能自主。
迨波斯之塞勒术克帝国仅保伊剌克阿只迷一地。而当其末主脱黑鲁勒在位之时,哈里发纳昔儿曾乘乱而谋其强邻之瓦解。或鼓煽其内乱,或乞援于花剌子模王塔哈失,冀塞勒术克朝灭亡以后,能获有伊剌克阿只迷之一部。顾自塔哈失略取此地以后,不欲以地让哈里发。哈里发虽数求之而不能得,终不能不册封此势力较强之新国。及摩诃末继承父位以后,纳昔儿又唆使古儿算端加秃丁乘花剌子模之新易君,兴师讨之。时加秃丁已据巴里黑、也里两州,冀得其余呼罗珊之地,遂与花剌子模战。然未几死,其弟失哈不丁继立。续以兵侵入花剌子模,然在安的火德附近,为算端摩诃末军及哈剌契丹援军万人所败,全军尽覆,遂不得不乞和。
摩诃末既取哥疾宁,始知向者之战,哈里发实构之,遂怨纳昔儿。自以君临大邦,拥兵四十万,国势远过塞勒术克,冀得如塞勒术克算端故事,遣一长官莅治报达,公共祈祷列己名,并册封己为算端。乃遣亲信之法官乌马儿赴报达请命。哈里发不许,谓向许低廉朝、塞勒术克朝诸王置官于报达者,以有大功于哈里发也。今日无承认有一保护人之必要,且摩诃末领土既广,反不自足,而觊觎及于哈里发之首都,殊可怪也。
摩诃末怒,决夺阿拔思系承袭哈里发之权。惟此事欲使人民视为正当,须经诸教长之许可,乃以此问询诸律士曰:“设有一王者以称扬帝语,灭绝真教之敌,视为一生光荣,乃为一哈里发之怨恨所掣肘,如是王者能否废此哈里发,而代以较为正大者欤?设摩诃末钧案:此处指预言人而言辅佐人之位,依法当属忽辛之后裔,而为阿拔思家所窃据,应如何?且阿拔思系诸哈里发常不能尽回教长应负之一重要义务。若保障回教边境,及兴神圣战争,而使异教民族改从正教或纳贡赋者,又应如何?”诸教长以一裁决书宣告,在此情况中废立为正。算端摩诃末恃此教义之裁决,遂承认阿里之后裔忒耳迷之赛夷德族人阿剌木鲁克为哈里发,令此后公共祈祷中及新铸钱币上除纳昔儿名。
当时波斯阿里派徒甚众,以为摩诃末婿阿里一族在六百年后恢复教主之权,此其时矣。算端摩诃末由是举兵,执行废黜纳昔儿之裁决,拟先取伊剌克阿只迷之地。会有突厥统将名斡兀立木失者,夺据此地,输款于算端摩诃末。哈里发阴使巴迪尼派人剌杀之,缘亦思马因派之王曾以剌客数人助哈里发,而哈里发曾用之剌杀默伽王也。斡兀立木失既死,伊剌克阿只迷之公共祈祷中遂削算端名。哈里发并命法儿思、阿哲儿拜占二邻国主往取其地。摩诃末闻讯,兼程进,一战败之。擒法儿思王撒的,撒的割二堡,许纳其岁赋三分之一,乃得释。已而败阿哲儿拜占阿塔卑月即伯之兵,月即伯遁走撒的为撒勒合儿朝之第五主,其祖父升豁儿,谋都的之子,而撒勒合儿之孙也,曾为一突厥部落酉长,臣事塞勒术克朝,于1148年时乘此朝之衰,夺据法儿思之地。月即伯者,亦勒迭吉思之第五继承人。亦勒迭吉思者,塞勒术克朝之突厥奴,约当1160年时,君临阿哲儿拜占。算端诸将欲追之,算端曰:“一年擒两国主,其事不祥。”遂止不追。月即伯还国后,遣使纳贡称臣。
算端既平伊剌克阿只迷,遂进兵报达(回历六一四年,西历1217—1218年)。纳昔儿遣司教失哈不丁昔喜儿比儿的充议和使,其人通神学而负重望。时算端营于哈马丹附近,司教几经困难,始得入谒算端于帐中。算端亵服褥坐,见司教不答礼,亦不命之坐。司教向算端用阿剌伯语振其雄辩,赞扬阿拔思之家世,极颂哈里发纳昔儿有盛德。次引预言人摩诃末之口述教戒,谓不得加害于此名族之人。舌人译其词毕,摩诃末答曰:“哈里发之德殊不称若人所誉,我至报达将以真具如是美德之人承教主位。至若是人所引预言者之戒,须知阿拔思家之人,悉生长于狱中,多终身处于囹圄。然则其为害于阿拔思最甚者,即此本家之人。”司教答言:每一哈里发之即位,誓遵上帝之经典,及预言者之言行,务使规律适应境遇。设其为公益以为必须禁锢某某等,则此等处置未可谴责也。司教虽善辩,算端绝不为动。司教还报达,纳昔儿知和平无望,遂谋缮守。摩诃末则在哈马丹处分伊剌克阿剌伯之地,为军事封地及税区,且已预备文状矣。
算端之前锋万五千骑,进向火勒汪。第二军继进。虽值秋初,降雪甚厚。花剌子模军行至额塞德山中者,士马多冻死。已而复为突厥、曲儿忒等部落所邀击,大蒙损害,全军几尽覆没。时人迷信,以为此事本于天怒,故使摩诃末视为轻而易举之事遽遭失败《全史》云:是为此阿拔思名族之一种有幸的天佑。盖有人欲加害此族者,立即受罚。所以花剌子模沙未久即感受空前之否运。史家术外尼记述同一事件,亦云:一人运败之时,凡事皆为命运所阻。其人虽具有卓绝之智慧、非常之能力、成熟之经验,亦不免焉。先是摩诃末命运甚佳,凡有所欲,莫不如愿。忽然大厄降于其身,其攻报达之役,盖为其发端也。摩诃末既不得志于报达,又虑蒙古之勃兴,遂置哈里发为后图。仅留伊剌克阿只迷若干时,经划此州之事。以其地封其子罗克那丁忽儿赛赤。其后未久,分封诸子。以起儿漫碣石、木克兰畀加秃丁迪思沙,以古儿国故地哥疾宁、范延、古儿、不思忒等地畀札阑丁忙古比儿的此名突厥语犹言天赐。忙古犹言长生天。比儿的犹言赐。幼子斡思剌黑沙母为突厥伯岳吾部人,与摩诃末母秃儿罕可敦同部。故斡思剌黑沙特为祖母所钟爱。摩诃末将顺母意,定为储嗣,畀以花剌子模、呼罗珊、
桚答而之地见《史集》第二册。《世界侵略者传》第一册。《札阑丁传》,奈撒人摩诃末撰,巴黎图书馆阿剌伯文写本。《乐园》第三及第四册。
摩诃末分封诸子之地,多属新并之疆土,难期其效忠于花剌子模朝。花剌子模帝国人民之关系相同者,仅有宗教。顾教中宗派繁多,往往为同一地域回教徒永远结恨之源。诸民族习受桎梏已久,故不难屈服于摩诃末战士兵威之下。其人泰半除其帐幕外无故乡,除其牲畜外无财产。花剌子模军大致以突厥蛮与康里人为之。前者为塞勒术克族率以侵略伊兰之突厥乌古思部之后裔。其体貌风俗方言,因气候之变迁,及与波斯居民通婚之故,微有变改。乃名之曰突厥蛮,俾与其他突厥人有别。突厥蛮者,波斯语近类突厥之谓也。康里人来自花剌子模湖北与里海东北之荒原。其部长女嫁摩诃末父,因徙居花剌子模。缘康里民族之一支伯岳吾部汗贞克失女秃儿罕可敦嫁算端塔哈失突厥康里人在13世纪初年居札牙黑水东之荒原,西与突厥、钦察人为邻。此二游牧民族后皆为蒙古人所灭。据奈撒人摩诃末之《札阑丁传》,伯岳吾部为叶麦克部之一支,按此叶麦克部昔必包括于康里概称之内。有康里部长数人因为外戚,遂率其部落归花剌子模算端。其部众勇健,常为摩诃末建功勋。秃儿罕可敦既当权,以是擢之为大将。顾统军者兼州长,权势甚重。由是康里大将在国中拥有大权,摩诃末渐不能制。既难必诸将之服从,且须满足其野心。此种好战部落,未脱北方游牧部落残忍之性,土著和平之民,往往遭其侵暴,军行所过,城市丘墟。
算端母秃儿罕可敦赋性刚强,党于外戚,而为之长,其权遂与子侔。每有可敦与算端之令旨同至一地,其事虽同而意趣违反者,臣下则择其宣发时日较近者行之。摩诃末每得一州,必割一大邑以益其母封地。可敦有书记七人,皆属功能卓绝之人。可敦自于令旨上书其徽号曰:“世界与信仰之保护者,宇宙之女皇秃儿罕。”其题辞为:“仅有上帝为我庇身之所。”并自号曰忽答完的只罕,犹言世界之女主也。
兹举一事,用见算端母权势之重。可敦有旧奴名纳速剌丁者,因宠而跻相位。然其人非相材而贪黩,算端恶其人,常严责之。摩诃末至你沙不儿命毡的人撒都鲁丁为此城法官。谕以官由己授,非宰相恩,勿纳之贿。然有人告此法官,谓仅算端之宠不可恃,不赂宰相为非计。撒都鲁丁惧,乃囊盛金钱四千,外钤印记,以馈纳速剌丁。算端常遣人密察其相行动,侦者即以闻。摩诃末命其相献囊,封印尚未启。及法官入谒,算端对众询其曾以何物献宰相,法官言未献一钱,继之以誓。算端掷示囊金,法官失色。遂立黜其职,命折宰相帐,覆宰相首,“遣之归投其女主人之门”。
纳速剌丁遂赴花剌子模,缘道仍使人待己以宰相礼,裁决政务如故,无敢谓其已罢黜者。将入花剌子模,秃儿罕可敦令居民无问贵贱阶级,出郊迎劳。有Hanéfi派之博士长不儿罕丁后至,谢以病,故迟来。宰相曰:“非病也,意不欲也。”越数日,罚输十万金钱佐军。先是可敦之幼孙斡思剌黑沙受封于花剌子模,至是命纳速剌丁为之相。纳速剌丁贪黩愈甚,索巨金于花剌子模之一征税官。算端在河中闻其事,命使往斩纳速剌丁首,赉以归报。母可敦闻之,待使者至,命其立赴省中,谒纳速剌丁。且令其代传算端语,若曰:“相位非汝莫属,仍守汝职。勿使国中有一人不用汝命,不服汝威。”使者不能违,竟转述如可敦旨,由是权势愈重。奈撒人摩诃末曾曰“算端虽破灭国主甚众,然不能惩罚一奴”,盖指此也。
算端自伊剌克还,经你沙不儿,留数旬。复自是赴不花剌,而成吉思汗使三人适至。三人皆回教徒,原属算端之臣民。其一为花剌子模人马合木,其一为不花剌人阿里火者,其一为讹答剌人亦速甫,奉蒙古汗命,献中亚之出产,若银锭、麝香、玉器及名曰tarcoul之重价白毛毡袍等物史家诺外利云,此种毡袍以白驼毛织之,其价最贱亦需五十底那儿,疑即《马可波罗行纪》(第六十三章)所言唐兀都城Calacia中之zam-biloti,以白毛及驼毛织成,其物最美,故商人以之运赴各地,并致成吉思汗之辞曰:“我知君势之强,君国之大。我知君统治大地之一广土,我深愿与君修好。我之视君,犹爱子也。君当知我已征服中国,服属此国北方之诸突厥民族。君应知我国战士如蚁之众,财富如银矿之丰,实无须觊觎他人领土。所冀彼此臣民之间,得以互市,则为利想正同也。”
成吉思汗言其视摩诃末如己子者,实欲其称臣也。亚洲之君主鲜识根据平等独立原则之政治交际,常用父子、兄弟、叔侄等称,以判服属之等差。算端夜召三使中之马合木入见,语之曰:“汝本花剌子模人,我知汝忠诚可恃,若以实告,并于将来以成吉思汗之举动来告,将有重赏。”即取宝石镯一与之,为不食言之左券。遂询之曰:“成吉思汗征服桃花石此名盖指中国。阿剌伯与波斯古地理学者曾著录有Tamgadj之国,然所指甚泛,希腊史家Théophylacte(ap.Stritter,Turcicorum第四章第三十一则以后)所著录之Tavgas,疑即此国。Klaproth曾考订其为中国(《亚洲报》第七册二二七页)。信否?”对曰:“此一大事,孰能虚构?”算端曰:“我之国大,汝所知也。顾乃敢谓我为子!彼虏何物,兵力几何?”马合木见算端有怒意,不敢直对,仅言蒙古汗兵何能与算端兵共比较。算端色稍霁,乃以好言遣三使归见《札阑丁传》。
先是鞑靼地域之诸游牧部落以劫夺为生,至是诸部既皆臣属。成吉思汗乃为地方行旅谋安全,于诸大道中设置卫士,其外国人之赉可注意之商货来者,则导之达蒙古汗廷。哈剌契丹帝国亡,摩诃末之领地遂达突厥斯单之中心,与臣属蒙古主之畏吾儿国相接。屈出律汗所君临者,仅合失合儿、兀丹、鸭儿看等地。有摩诃末之臣民三人,皆回教徒,运载绢布入蒙古境。其一人先见成吉思汗,对货唱价甚昂。蒙古汗怒曰:“此人以为吾辈从未见此类绢布!”命人出所藏以示,并出示所掠花剌子模国之货物。召馀二商人至,其人不敢论直,以贡献为词。蒙古主乃厚给其价,并偿前商之直。命厚待三商,处以白毡新幕。于其将归,成吉思汗令诸王、诸那颜、诸将等各出私赀,遣信仆一两辈,赍随以往购易花剌子模珍产。有众约四百五十人,皆回教徒也。行次细浑河上之讹答剌,守将亦纳勒术而有哈亦儿汗号者,欲没入所赍,乃拘执诸人,指为成吉思汗之间谍,以告摩诃末遽命杀之见《世界侵略者传》第一册。《史集》。《札阑丁传》撰者奈撒人摩诃末者,当时人也。记述此事,谓来至鞑靼地域之商人仅有四人,皆算端之臣民,此说较类真相。此书且著四人之名:曰讹答剌人乌马儿火者、曰蔑剌合人额勒札马勒、曰不花剌人法合鲁丁、曰也里人额明丁。守将亦纳勒术以闻,谓此四人似为间谍,盖其访问贸易外之事,与讹答剌居民言谈中,辄使居民忧心东北,且言不久将见其未能逆料之事。算端命守将监视之,守将以为算端不复顾及此事,竟擅执诸商,杀人而夺其物。案:《世界侵略者传》之撰者,曾为成吉思汗孙之相。而《札阑丁传》之撰者,则在摩诃末子所任书记职也。
相传成吉思汗闻报,惊怒而泣。登一山巅,免冠,解带置项后。跪地求天,助其复仇。断食祈祷三日夜始下山见《世界侵略者传》第一册。《史集》。
惟在进兵花剌子模以前,必先除其旧敌屈出律。遂遣使臣一人名巴合剌者,往花剌子模索罪人。巴合剌父曾仕于算端塔哈失之朝。成吉思汗并遣二蒙古人为副使。至摩诃末所,传语曰:“君前与我约,保不虐待此国任何商人。今遽违约,枉为一国之主。若讹答剌虐杀商人之事,果非君命,则请以守将付我,听我惩罚;否则请即备战。”
顾哈亦儿汗为母算端之亲属,摩诃末虽欲惩罚,抑执之以献,势所不能。盖诸大将权重,不受算端之制也。遂杀巴合剌,剃蒙古副使二人须而遣之归见《札阑丁传》。
此种不合人道举动以后,复继之以其他敌对行为。算端集军于撒麻耳干,将往击屈出律。忽闻秃黑脱欢王率其蔑儿乞部人,阑入咸海北之康里国内。摩诃末乃取道不花剌,向毡的进军,以却此外来游牧部落。及至毡的,则闻屈出律已灭,此蔑儿乞部人为其同盟,已为一蒙古军所追击。自度所率之兵不足,乃还撒麻耳干,续调新军,再至毡的。行至此城之北,遂蹑两军之迹,至哈亦里、哈亦迷赤二水间,见一战场,伏尸遍地,一蔑儿乞人伤未死,询之,则言蒙古人已得胜,适拔营去。算端乃蹑蒙古军去路,越日及之。方欲进击,蒙古主帅《札阑丁传》及《全史》皆谓此主帅即成吉思汗之长子术赤遣使来言,两国未处战争中,且曾奉命,若遇花剌子模军,当以友谊相待,请分所获蔑儿乞部之人与物以犒军。时摩诃末自恃兵多,乃答蒙古主帅曰:“成吉思汗虽命汝勿击我,然上帝命我击汝。我欲灭诸偶像教徒以答天庥也。”蒙古军不得已应战。先却花剌子模军左翼,进捣摩诃末所在之中军。中军将溃,会算端子札阑丁所将右翼获胜,见父危,急以右翼趋援,阵势始整。战至日暮始息。入夜蒙古军燃火甚夥,旋疾驰而去。比晓,距战地已二日程矣。
此次之战,摩诃末始不敢蔑视蒙古。曾告其亲幸者曰:“我遇敌多矣,未见有如此军者。”及还撒麻耳干,遂以爵号封地赏诸将《全史》(第十二册)云:“鞑靼之侵入尚有别一原因,而不能在书中著录者在也。”此语盖隐喻当时盛传哈里发纳昔儿召来蒙古军而报摩诃末来侵旧怨之事。此事亦经《全史》证其有之。此书于回历六二二年下述纳昔儿死事云:“设波斯人所言为实,则唆使鞑靼侵入回教诸国者即为此人。闻曾遣密使赴蒙古,脱诚有是事,则罪莫大焉。”马克利齐之《埃及史》所志更实。本书于回历六二二年(1225年)下记纳昔儿死事,先言其毁誉。续云,“当其在位时代,鞑靼人残破东方(埃及人与西利亚人名波斯曰东方),彼实为其动因。盖其为花剌子模沙阿剌丁摩诃末之欲得报达以为都城,故作书召蒙古人之来侵也。”
蒙古主灭屈出律并其地以后,遂于1218年(六一五)以后回历年皆分注于括弧中大会诸王重臣,定策往征摩诃末见《札阑丁传》。《世界侵略者传》第一册。《史集》,组织出征之军队。是年终钧案:谓回历年终,屠氏谓多桑书作是年冬,然多桑书原无是语也命其弟斡赤斤那颜留守蒙古,自索大军启行。次年,驻夏于也儿的石河畔,休养士马。是秋进军,畏吾儿王、阿力麻里王昔克纳克的斤、哈剌鲁汗阿儿思兰,皆来会。
摩诃末虽有战士四十万,然闻蒙古军近,颇以为忧。盖其人数虽优于成吉思汗军,然花剌子模军纪律之严,士卒之盲从其主,耐苦服劳战斗之习惯,皆不及蒙古军。况摩诃末军作战之动因,亦不及其敌之有力。盖其所防卫者,为一种无关系之居民。纵胜,于居民亦鲜有所利。至若蒙古人侵入富庶之地,则有人类贪欲可为鼓煽。夫欲获胜,必须摩诃末才勇远出敌人之上方可。顾其当此危急之时,仅表示惶惧,一筹莫展。彼自即位以来,陆续开拓疆土,已至极盛之时。不敢与其所激怒之蛮酋一决胜负,彼应聚集军队与敌在平原决战者,乃将军队散处河中、花剌子模诸城之中,而自身远避战地。或谓此策乃出数将之建议,或谓其信星者言,谓天象不吉,不利于战。又有一史家谓其中成吉思汗谗间之计。有讹答剌人名别都鲁丁者,摩诃末攻取讹答剌时,父叔及亲属数人悉为摩诃末所害,自身亦被免职。因矢志复仇,投蒙古汗,献离间策,谓乘摩诃末母子不和,以计使摩诃末自信有人图己。别都鲁丁乃伪作秃儿罕可敦亲党诸将致成吉思汗书曰:“我等举部自突厥斯单入花剌子模从算端摩诃末者,以其母故也。我等为之战胜数国主,而为花剌子模辟其土地。乃今算端遽忘母恩而怨其母。可敦欲我等为之雪恨,仅待大军之至,即相率以从。”成吉思汗使人故遗其书,使算端得之。算端遂疑诸将,乃分其军于诸要堡,俾其不能为患见《札阑丁传》。此说似非真相。有谓摩诃末诸将不欲与敌作野战,是则较为可信见《史集》。即算端本人亦自信以为蒙古人于剽掠残破平地以后,将必饱载而归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