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听了长夫们的话,使我们对于油子岭这个地方,引起了特殊浓厚的兴趣。
离开宝庆的第二天,我们便到达这油子岭的山脚了。那是一座很高很高的山,横亘在宝庆和衡州的交界处。山路崎岖曲折,沿着山,像螺丝钉似的,盘旋上下。上山时,只能一个挨一个地攀爬着,并且还要特别当心。假如偶一不慎,失脚掉到山涧里,那就会连尸骨都收不了的。
我们每一个人都小心翼翼地攀爬着。不敢射野眼,不敢作声。官长们,不能骑马,也不能坐轿子;跟着我们爬一步喘一口气,不住地哼着“嗳哟!嗳哟!”如果说,官长与当兵的都应该平等的话,那么,在这里便算是最平等的时候。
长夫们,尤其是那两个新招来的,他们好像并不感到怎样的痛苦。挑着那几个木箱子,一步一步地,从来没有看见他们喘过气。也许是他们的身体本来就比我们强,也许是他们往往来来爬惯了。总之,他们是有着他们的特殊本事啊!停住在山的半腰中,吃过随身带着的午饭,又继续地攀爬着。一直爬到太阳偏了西了,我们才达到山顶。
“啊呀!这样高啦!我操他的祖宗!”俯望着那条艰险的来路,和四围环抱着的低山,我们深深地吐了一口恶气,自惊自负地,骂起来了。
在山顶,有一块广阔的平地,并且还有十来家小小的店铺。那个叫做什么局的关卡,就设立在这许多小店铺的中间。关卡里一共有二十多个稽查员,一个分局长,五六个士兵,三五门土炮。据说:设在衡州的一个很大的总局,就全靠这么一个小关卡收入来给维持的。
想起了过去在这儿很多次的挨打,被罚,吃官司,那两个长夫都愤慨起来了。他们现在已经身为长夫,什么都“有所恃而不恐”了,心里便更加气愤着。当大队停在山顶休息的时候,他们两个一声不响地,挑着那四个木箱子,一直停放到关卡的大门边。一面用手指着地上的箱子,一面带着骄傲的,报复似的眼光,朝那里面的稽查和士兵们冷笑着。意思就是说:“我操你们祖宗啊!你还敢欺侮老子吗?你看!这是什么东西?你敢来查?敢来查?……”
里面的稽查和士兵们,都莫明其妙地瞪着眼睛,望着这两个神气十足的久别了的老朋友,半晌,才恍然大悟,低着头,怪难为情的:
“朋友,恭喜你啊!改邪归正,辛苦啦!”
“唔!”长夫们一声冷冷的加倍骄傲的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