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农会在开会的时候,老董从区上回来了,他走得满头大汗,一点也不像在秋凉的夜晚。他等不及会议的完结,便把文采拉了出来,他交给了他一封信,他带来了大同撤围的消息。大同的攻城工作实在做得好,眼看不几天就可以拿下了,可恨那×××,却带着绥远的队伍来援,咱们在卓资山消灭了他一部分,在丰镇又消灭他一个师,可是他还是带领了他的骑兵进了丰镇。张家口原来便处于两面作战的形势,拿大同还没有解决这个问题,现在就又回到原来的局面了,主力不得不东调,以防青龙桥的敌人西进。我们是有力量打退进攻的反动军队的,我们的士气仍然非常之高,许多在大同外围捞不着打仗的,可高兴了,宣誓不缴他几十支美国枪就不算人呢。我们延庆那边的工事原来就做得不错,顶坚固,不过现在仍须发动所有人力急速去怀来一带加修。如今是紧急任务来了,明天,唉,明天是中秋节,可是也不能管了,明天就得动员人伕出发呀!
这个消息当然不会使文采他们惊惶,然而也实在太出乎意外了。住在乡下,离城较远,看隔四五天的报纸,知道情况很少,如今忽然在军事上来了个突变,这就不得不使他们要慎重考虑今后村子的工作。但同老董同时下来的另外一个命令,即是“土改工作告一段落,结束后可暂不回返张垣,即日转赴涿鹿八区,有新的工作任务。”这是什么工作呢?可以不管它,但必须很快离开村子却是一定的。村子上的工作自然不会发生问题,这批村干部和积极分子都能担当得了;只是谣言,变天思想也许要乘机而起吧。这倒是不能不使人颇为担心的事。
会场上空气仍旧很热闹,赵全功被人提出来质问,他当然有些不服气,大声嚷:“你们说咱分了啥地呀!咱啥也没分,咱不分地你们还说咱吗?”郭全就向大伙儿认错,说自己糊涂,不会办事,并且他也向大伙儿声明:过去他们是给干部们分了一点好地,但自从经过打架,文采召集所有干部和评地委员开会,批评了某些人以后,他们就没有那么做了,知道那么不对,“总以为他们是有功之臣,唉,错了,咱错了……”有些人也提出一些关于自己土地的问题。程仁,任天华,李昌,便向大家解释,大伙儿又提意见,在能够修改的情形下就调换一些地,开始好像意见很多,后来也就没有什么了。散会时间不晚,大家都感到很轻松,二十多天来的紧张,现在快结束了。他们等着明天的佳节,是中秋的佳节,也是翻身的佳节,有人说:“这还不容易记么,咱要告诉咱的子子孙孙,要他们都不要忘记,就是那年中秋,咱们家得了地,有了本,咱们才翻了身的啦!”而且他们愉快的计算着收秋应该有些准备,这是个什么年月呵!
张裕民他们回到文采的院子里来,他们感到工作的胜利,李昌更是愉快的唱着,程仁也露出稀有的笑容。他们带来了很多熟透了的葡萄,这里的葡萄是有名的好葡萄,比蜜还甜呢。他们自己吃着又让着,李昌还要去拉胡琴。但他们慢慢看出严肃性来了,他们问老董:“有事情发生了么?”
“没有什么要紧,”文采安慰他们,“不过咱们今晚得好好的讨论一下村上的工作,现在又有新的任务来了!”
张裕民是白色时代的党员,他是不容易受惊的,他说:
“没关系,什么任务也要完成它!你们说吧!”
他们很细密的把收秋,出伕的事情和人员布置了一下。出伕至迟得在明天下午出发,而收秋工作因为战争的关系更要加紧,应该有组织的突击,妇女老头也要编在收秋小组中,他们按新地亩分粮。他们又来整理民兵,扩大一些人,他们要检查枪械子弹,并且老董和文采用了区上名义把张及第也委派当了副队长。张及第有打仗的经验,这就更加强了暖水屯的民兵小队。他们又委任了刘满来代替张正典,治安员的工作,在这时很重要,要严密监视地主坏人的活动,要依靠群众。刘满是个坚决的人,做治安员很好,他会得到群众拥护的。他们把最近参加的党员也统计了一下,连旧有的共三十九个人,应该怎样加强他们的教育,给他们一些具体的工作,影响谁,帮助谁,和监视着谁。这就要李昌和赵全功努力的负责,不要让黑板报停了,建立屋顶广播。村长江世荣已经撤销了。赵得禄当了村长。叫李宝堂郭富贵做村副,以后可能有战勤工作,一个人忙不过来的。农会还是程仁,程仁要抓紧收秋,要坚持分好的土地,不让有些人像今年春天一样,把地退回去。要多开小组会,听取大伙的意见。要教育他们,只有自己团结,坚决反对封建势力才能保障胜利。
事情来得匆促些,更没有想到他们走得这样快,大家都有些说不出来的感情。但没有时间惜别了,夜色已经很晚,他们还须忙着明天的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