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过了一分钟,有人由窗户里向外面说话,但是并没有伸出头来。他说:
“别叫了,伙计们!外面是谁呀?”
我说:
“是我。”
“‘我’是谁呀?”
“先生,我是左志·杰克生。”
“你打算干什么?”
“我什么都不打算干,先生。我光想打这儿走过去,可是这些狗不让我走。”
“这么深更半夜的,你在这儿偷偷摸摸地蹓跶干什么——嘿?”
“我并不是偷偷摸摸地蹓跶,先生。我由轮船上掉在河里了。”
“哦,是这么回事呀,是真的吗?你们谁给我划一根洋火。你说你的名字叫什么来着。”
“先生,我叫左志·杰克生。我只不过是个孩子。”
“你听我说:假如你说实话,你就不必害怕——没有人会伤害你。可是你一点儿也别动;就站在你原来的地方。你们去个人把巴布和汤姆都叫起来,把枪也拿来。左志·杰克生,有别人跟你在一起吗?”
“先生,没有别人。”
我现在听见那些人在房里走动,还看见一个灯光。那个人喊着说:
“快把那个灯拿开,柏姐,你这老糊涂虫——你为什么这样不懂事?把它放在大门后头地板上。巴布,你跟汤姆要是预备好了的话,站好你们的位置吧。”
“全都预备好了。”
“左志·杰克生,现在我问你,你认识雪富生家的人吗?”
“不认识,先生——压根儿就没听说过。”
“好,这也许是实话,也许不是。啊,都预备好了。左志·杰克生,你走过来吧。可得记住,千万别忙——慢慢地、慢慢地走过来。假如有人跟你在一起,千万让他在后面呆着——假如他跟你一块儿走过来,他就得挨上一枪。好吧,过来吧。慢慢地过来;你自己推开那扇门——推开一个小缝,能挤进来就行了,听见了没有?”
我并没有快走,我就是打算快走也办不到。我一次慢慢地迈一步,一点儿动静也没有,只不过我总觉得听见了自己心跳的声音。那些狗也跟人一样静静地不做声,可是它们在我身后不远的地方跟着走。等我来到那三块木头搭的台阶跟前,就听见了他们开锁拉闩去插销的声音。我用手在门上轻轻推了一下,然后再推一下,后来有人说:“对了,这样就够了——把你的脑袋伸进来。”我照着他的话做了,可是我心想他们也许会把我的脑袋摘下来。
蜡烛立在地板上,他们全在那里,都望着我,我也望着他们,这样过了大约十几秒钟。有三个高大的男人拿枪对着我,真吓得我直缩脑袋。年纪顶大的那一个,大约有六十多岁,头发都白了,另外的两个也不过三十多岁——三个人都长得很漂亮、很体面——还有一个非常可爱的、白发苍苍的老太婆,另外有两个年轻的女人在她的背后,我看不太清楚。那位老先生说:
“嗯——我想没有什么关系。进来吧。”
我刚一进到屋里,那位老先生就把门锁上,把闩闩上,并且把插销插上。他叫那两个青年人拿着枪走过来,他们就一起来到一间大客厅,客厅的地板上铺着一块布条编的新地毯。他们都聚在离开前面窗户很远的一个角落里——这边连一个窗户都没有。他们举着蜡烛,仔细看了我一遍,然后大家一齐说:“啊,他决不是雪富生家的人——他连一点雪富生家的人的味儿都没有。”于是这个老年人说他打算搜一搜我的腰,看看有没有武器,希望我不要在乎,因为这样做并没有恶意——不过是想弄清楚罢了。因此他并没有搜我的口袋,只是用手在外面摸了一摸,就说,很好,没有问题。他告诉我要像在家里一样,千万不要认生,然后叫我把我自己的事都说出来;但是那位老太婆说:
“哎哟,索乐,你看这个可怜的孩子,可真湿得够受的;你说他的肚子会不会饿极了?”
“你说得真对,拉结——我把这点给忘了。”
这位老太太就说:
“柏姐,”(这是个黑女人)“赶快去给他找点儿东西吃,越快越好,你看他多么可怜呀;你们哪个姑娘跑去把叭克叫醒,告诉他——哦,他已经来了。叭克,你把这位小客人带去,把他的湿衣服都脱下来,再拿你的两件干衣服给他换上。”
叭克看上去跟我的岁数相仿——也不过是十三四岁的样子,不过他长得比我的块头大一点儿。他只穿着一件衬衣,头发乱蓬蓬的。他打着呵欠走过来,一个拳头揉着眼睛,另一只手里拖着一杆枪。他说:
“没有雪富生家的人跑来吧?”
他们说没有,刚才只是一场虚惊。
“哦,”他说,“假如真有的话,我想我一定能打着一个。”
他们大家都笑了。巴布说:
“哎呀,叭克,像你这样慢腾腾地走过来,他们要是来了,早把咱们的头皮都剥去了。”
“根本就没人来叫我,这也太不像话了。我老比人家矮一头,永远也没有机会显本领。”
“不要紧,叭克,好孩子,”那个老年人说,“你早晚会出头的,往后机会多得很,用不着操心。赶快去吧,照着妈妈告诉你的话去做吧。”
我们来到楼上他的屋子里,他给我找出来一件粗布衬衫,一件短上衣,和一条裤子,我就都穿起来。我正在打扮的时候他问我叫什么名字,可是我还没有来得及回答,他就急着告诉我,他前天在树林子里捉住了一只蓝喜鹊和一只小兔子;他还问我,蜡烛灭了的时候,摩西在什么地方。我说我不知道;我从前根本就没听说过。
“那么,你猜猜看,”他说。
“我从前根本没听人家说过,”我说,“我怎么会猜得着呢?”
“你还是可以猜呀,是不是?别提多么容易了。”
“哪支蜡烛呀?”我问。
“随便哪支都行,”他说。
“我不知道他在什么地方,”我说,“你说他在哪儿呀?”
“嗐,他在黑暗那儿呢!①那就是他呆的地方!”
①“黑暗”和“河岸”的读音相似,原文系双关语。摩西出生三个月时,他的母亲把他放在一个蒲草编的箱子里,扔在河岸旁边。详见《旧约·出埃及记》第2章第3节,或本书第2页注。
“你本来就知道他在哪儿,为什么还要问我呀?”
“咳,真是的,那是个谜语,你听不出来吗?我问你,你打算在我们这儿住多久呀?你非老住在这儿不可。咱们可以快快活活地过一阵——现在也不用上学了。你养了狗吗?我有一条狗——它会跑去把你扔在河里的木片叼回来。你喜欢在星期天把头梳得光光的,或是干那一类无聊的事吗?我根本不喜欢那一套,可是妈妈硬要逼我那么干。这条旧裤子真讨厌透了!我想我还是穿上的好,可是我真不愿意穿,怪热的。你穿好了吗?好了,走吧,老朋友。”
冷的玉米饼,冷的腌牛肉,黄油和奶浆——这就是他们在楼下给我预备的,这也是我从来没遇见过的好东西。叭克和他的妈妈,跟所有别的人都抽玉米轴烟斗,只有那两个年轻的女人,和那个没在这儿的黑女人,算是例外。他们都一边抽烟,一边谈话,我是一边吃饭,一边谈话。那两个年轻的女人都披着棉斗篷,头发披在背后。他们每人都问我许多话,我告诉他们,爸爸、我、和全家的人,都住在阿肯色南头一个小庄子上,我姐姐玛莉·安跟人家跑了,结了婚以后再也没有音讯了。比路跑去找他们,后来也没有消息了。汤姆跟摩特都死了,只剩下了我跟爸爸;爸爸遇上了这么多倒楣的事情,结果就穷得精光;所以他死了以后,我把剩下的一点儿破烂东西带着走,因为那个庄子并不是我们自己的,我打了个统舱票往上游去,没想到又掉在河里了。我就是这样来到这儿的。他们就说,我可以把这个地方当做自己的家,愿意住多久就住多久。这时候天快亮了,大家都去睡觉,我和叭克一起去睡。我早晨醒了的时候,真糟糕,我把我的名字又忘了。我就躺在床上想了差不多一个钟头,等到叭克醒了,我就说:
“你认识字吗,叭克?”
“我认识,”他说。
“我敢说,你不会写我的名字,”我说。
“我敢说,你会的事情我都会,”他说。
“好了,”我说,“你说吧。”
“你的名字是左右的左,志气的志,节省的杰,客人的克,牲口的生①——怎么样?”他说。
①原文是G-e-o-r-g-e-J-a-x-o-n,叭克把姓名拼错了。
“不错,”我说,“你说对了,我还以为你不会呢。这并不是什么难认的名字——一下子就说对了,用不着仔细想。”
我偷偷地把它写下来;说不定下回有人会叫我说,我打算把它记熟了,一张嘴就能说出来,仿佛是说过多少遍似的。
这是很可爱的一家人,住在很可爱的一所房子里。我从前在乡下,从来没见过一所房子有这么精致,有这么大的派头。大门上并没有铁插销,也没有用鹿皮绳子吊着的木门闩,可是有个能转的铜把手,像城里的房子上的一样。客厅里没有放着床:连床的影子都没有;但是城里的许多客厅里都摆着床。这里有一个大壁炉,炉底下是砖砌的,这些砖都弄得又红又干净,因为常常泼上水用另一块砖在上面磨。有时候,他们在砖上抹上一种叫做西班牙赭石的红颜料,像城里的人做的事一样。他们有铜做的大劈柴架子,可以夹住一根大木材。壁炉上面的条案中间,放着一座大钟,钟前面那块玻璃的下半段,画着一幅城镇的风景,这幅画当中又有圆圆的一块,算是太阳,你可以看见钟摆在那后面摇摆。这座钟嘀嗒嘀嗒的声音,实在是美极了。有时候,一个修理钟表的匠人来了,把它的油泥擦掉,收拾得好好的,于是它就一口气敲上一百五十下,然后才累得敲不动了。人家修完了之后,老是不愿意要钱。
这座钟的两旁,立着一对奇异的大鹦鹉,似乎是用白灰做成的,上面涂得红红绿绿的。在一只鹦鹉旁边,有一只瓷猫;在另外那只旁边,有一只瓷狗;如果你按它们一下,它们就哇哇地叫,但是并不张嘴,也不变样,也没有表情。那种声音是由里面发出来的。有两把野火鸡翅膀做的大扇子,在这些东西后面左右展开。在这屋子正当中一张桌子上,有个很可爱的瓷篮子,里边堆着许多苹果、橘子、桃子、葡萄,它们都比真的果子红得多,黄得多,好看得多得多,可是它们到底不是真的,因为外面有些地方碰掉了几小块,里面的白土什么的都露出来了。
这张桌子上还盖着一块很美丽的漆布,上面画着一只红蓝色的、翅膀展开的老鹰,四周围还印着许多花朵。据说这是由老远的费拉德尔菲亚运来的。还有几本书整整齐齐地垛在桌子的四角上。有一本是家传的大《圣经》①,那里面印满了图画。一本是《天路历程》②,那里面讲到一个人怎样离开家庭,但是并没说为什么缘故。我偶尔翻开它,念上好多页。书上的句子很有趣味,但是非常难懂。还有一本叫做《友谊的献礼》,里面充满了诗歌和美丽的东西;可是我并没看那些诗。另外一本是亨利·克雷③的演说集;还有一本耿大夫的《家庭医药大全》,这本书上告诉你假如有人病了或是死了,应该怎么办。还有一本赞美诗,和许多别的书。这里还有好几把柳条编底的椅子,每一把都十分完整——椅垫当中并没有陷下去或是撑破了,像破篮子似的。
①这种《圣经》后面常附有空白纸张,记载家族姓名和出生年月等。
②英国作家约翰·班扬(1628—1688)写的一本宗教寓言小说。
③美国政治家和演说家(1777—1852)。
他们在墙上挂了许多图画——多半是华盛顿和拉法耶①的画像,战争的画片,“高原上的玛莉”②,还有一张叫做“签订独立宣言”。有几张他们所谓的炭画,是他们的一个已经死了的女儿才十五岁那年画的。这些炭画和我从前见过的都不一样;多半比平常的炭画要黑得多。有一张画着一个女人,穿着一件瘦长的黑衣裳,胳肢窝底下用带子捆得紧紧的,两只袖子中间鼓起两个大包,像白菜头似的,头上戴着一顶卷檐的大黑帽子,帽子上挂下来一块黑面纱,又白又细的脚腕子上绕着黑丝带,两只脚上穿着一丁点大的黑拖鞋,活像两把凿子;她站在一棵垂柳底下,用右肘斜着靠在一块墓碑上,显得怪凄惨的;左手垂在身边,拿着一条白手绢儿和一个线网袋。在这张画下面题着:“呜呼,岂竟与君永别乎?”另一张画的是个年轻的姑娘,她把头发一直向上梳到头顶,在一把梳子前面挽了一个结,像椅子靠背似的,她正在用手绢儿捂着脸哭,另一只手里托着个死鸟,两脚朝天仰卧着。在这张画下面题着:“呜呼,婉转清歌成绝响!”还有一张,画着个年轻的姑娘,靠在窗前,抬头望月,脸上挂着两行眼泪;她手里拿着一封开口的信,信的一边还沾着一块黑火漆,她用力把那带链子的鸡心盒按在嘴上。在这张画下面题着:“君岂长逝?君竟长逝!呜呼哀哉!”我想这些都是很好的图画,但是我好像不太喜欢它们,因为如果碰到我不大痛快的时候,它们就会叫我心神不定。人人都为了她的死而难过,因为她还有很多这类的图画没画出来,而且由她画的图画里,可以看出她这一死,叫大家受了多大损失。不过我以为像她这样性格的人,还是到坟墓里去过日子要快活得多。当她正画那幅据说是她顶好的作品的时候,她病倒了,她就日日夜夜地祷告,请求上天允许她多活些日子,等到把这张画画完了再死,可是她根本没能如愿。那张画上画着个年轻的女人,穿着一件很长的白袍,站在桥栏杆上,准备跳下河去;她的头发披散在背后,抬头望着月亮,眼泪顺着两颊往下流,有两只胳膊抱在胸口上,还有两只向前伸出来,另外还有两只举起来对着月亮——她原来打算先看看哪两只的姿势最妥当,然后再把其余的几只都取消。不过,正像我刚才所说的,她在没做决定之前就死了。现在她家里的人把这张画悬在她屋子里的床头上,每逢她的生日,他们就在画上挂起许多鲜花。平常的时候,它总是用一块小小的幔帐遮了起来。画上这个年轻女人的面孔,似乎很甜蜜可爱,可惜胳膊太多了,像个蜘蛛精似的,我觉得如此。
①法国政治家和将军(1757—1834),曾参加美国革命战争(1777—1781),协助美国争取独立。
②原文是Highland Marys,指的是苏格兰诗人罗伯特·彭斯(1759—1796)的两个情人玛莉·坎拜耳和玛莉·摩丽生。彭斯曾为她们写了许多优美的情诗。
这个女孩子在世的时候有一本剪贴簿,她总喜欢把《长老会观察报》上登载的讣闻、伤亡事故和忍耐痛苦的故事剪下来贴在上面,然后她再独出心裁做几首诗附在后面。她的诗写得很好。下面就是她写的一首,谈到一个掉在水里淹死了的孩子,他的名字叫思蒂番·陶灵·宝茨:
悼思蒂番·陶灵·宝茨一首
嗟乎青年思蒂番,
岂竟罹疾而长眠?
有无伤心人太息?
有无吊客泪涟涟?
世间疾病几千般,
未闻殃及思蒂番,
虽有伤心人太息,
夭亡与病却无关。
既无咳嗽震躯干,
又无痧疹缀红瘢;
倏忽英名长凋谢,
可怜青年思蒂番。
未闻致命单思病,
斫彼头颅损天年;
更无穿孔胃溃疡,
丧我青年思蒂番。
我今为汝道辛酸,
君开泪眼听我言:
遽辞尘寰非别故,
只因失足堕深渊。
邻人闻讯忙捞起,
积水吐地命归天,
魂魄遨游太虚境,
乐园重返列仙班。
假如哀梦兰·甘洁佛在十四岁以前,就能够做出这样的好诗来,那么,她要是不死,后来会发展到什么地步,就不用说了。叭克说,她能够一张口就做出一首诗来,一点劲儿也不费。她连停下想一想都不必。他说她随便一抹就是一行,假如她找不到一句诗跟这一句押韵,她就一下子把它涂掉,另外再抹一行,就这样继续写下去。她并不十分挑剔,你随便让她写什么她就写什么,只要那是悲哀的事情就行。每逢有个男人死了,或是有个女人死了,或是有个孩子死了,她总在尸体未冷以前,就把她的“诔词”写好了。她管那些诗叫做诔词。邻居们都说,最先到的是医生,其次就是哀梦兰,最后才是殡仪馆里的人——殡仪馆里的人向来走不到她的前面,可是只有一次她来晚了,那是因为她要押死人的名字惠斯勒那个“勒”字的韵,多耽误了些工夫。自从那回以后,她就变了样子;她从来也没说过她有什么不好过,可是她一天比一天瘦下来,没活多久就死了。可怜的姑娘!我有好多回被她的图画弄得闷闷不乐,使我对她感到些别扭,我就无精打采地来到楼上她从前住的那间屋里,拿出她那本可怜的老剪贴簿来,仔仔细细地看上一遍。我很喜欢那一家人,连死的都包括在内,我不愿意我们彼此之间有什么隔阂。这位薄命的哀梦兰生前给所有的死人作诗,表示哀悼,到如今她人死魂飞,竟没有人给她写一首挽歌,似乎是一件恨事。因此我自己绞尽脑汁,想写一两首,可是不知什么缘故,总是写不出来。他们把哀梦兰的屋子收拾得又干净、又整齐,所有的东西都按照她生前所喜欢的样子,丝毫不差地摆在那里,并且谁都不在这间屋里睡觉。那位老太婆还亲自照料这间屋子,虽然家里有很多黑奴;她常常在这儿做针线,并且老爱在这儿念《圣经》。
现在再谈谈我刚才说到的那间客厅:窗户上挂着美丽的窗帘,是白颜色的,上面画着许多图画:有墙上挂满藤萝的城堡,有走到溪边喝水的牛羊。还有一架旧的小钢琴,里面我想一定有许多洋铁锅,我最喜欢听那些年轻的姑娘唱一段“金链寸寸断”①,弹一支“布拉格之战”②,那真是再美不过了。各屋的墙壁都是用石灰抹的,地板上大都铺着地毯,整个这所房子外面都刷上了白石灰。
①这是芳赛·司蒂尔斯作的一首短歌,歌词的头两行是:“金链寸寸断,尔我各分散。”
②考兹俄拉作曲,叙述1737年普奥两国在波希米亚首都布拉格一带的战役。
这是一所二合一的房子,在两所当中的那一块空地上,也有房顶和地板,中午的时候,他们常常在那里摆一张桌子,实在是个又风凉、又舒服的地方。没有比它再好的了。何况这里的饭食又好吃,又管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