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姑娘正在教卢珍应允此事,卢珍是至死不应。可巧这个时候赵保进来了。铁腿鹤一看卢珍,眼睛就红了,又一看素贞神色不对,故意说:“妹子你的胆小,不敢杀人。”说毕,把刀抽出来,对着卢珍就剁。卢珍把双睛一闭等死,焉知旁边有不教他死的。素贞把自己鼻子一捏,把迷魂帕往外一拉,对着赵保一抖,铁腿鹤身不由自主,噗咚就躺下了。素贞嗤的一笑,说:“相公,你看见了没有?我对你准是真心实意。咱二人要杀他,不费吹灰之力,你若不点头,那可是无法。你一定要求死,也叫你死一个心眼口眼。”连说了好几次,卢珍仍是摇头。素贞一瞧此事有些不行,又怕迷躺下的那个他要醒来时节,问我因何故将他迷倒,我何言对答?这两个人总得杀一个才行,姓卢的只好是杀他罢。
正犹豫未决,忽听外边有人说:“你不用问我四兄弟了,老西倒愿意,你跟我去,饿不着你,早晚有你一碗醋喝。”素贞一听问道:“外面什么人?”徐良说:“是老西。”你道这徐良从何而至?皆因为金钱堡羞走,他就直奔南阳府。这日远远看见城墙,遇见一个打柴的,与他一打听,那人说:“你看见的那城墙不是南阳府,那就是团城子,正经城墙在东边哪,看不见。”徐良又问哪里有大店,那人说:“就在这前边五里新街,俱有大店。”徐良给那樵夫行了个礼,樵夫担上柴薪扬长而去。徐良进了五里新街,一看人烟稠密,做买做卖、推车挑担的人,实在不少。一直往西,路北有座大店,门前有几个伙计在板凳上坐着。徐良往里看了一看,伙计就张罗:“客官住店吗?”徐良说:“有跨院没有?”伙计说:“有,西跨院三间上房。”徐良跟着进来,到里面一看倒也干净。启帘到了屋中,打脸水烹茶,然后吃饭,外带米醋一盆。徐良说:“饼、馒首、饭一同上来。”徐良饱餐一顿,然后点上灯火,自己吃了半天茶。天有二鼓光景,忽然心中一动,对面就是团城子,此时无事,我何不到团城子走走,把店中伙计叫过来,叫他把门锁好,吹了灯烛,“我到外边走走就来。”伙计答应,把门锁好。徐良出去,直奔团城子而来,周围一绕,就是东西有两个大门,此时已然关闭了,地方实系宽大。自己心中纳闷:“他一个庄户人家,如何筑得城墙?难道说本地面的官府尽自不管?此中必有情由。本是从北面看起,仍然绕至北面,忽见东边有一个人,飞也似直奔西北。徐良尾于背后跟下来了,直跟到庙墙,那人并不叫门,竟自跃墙而过。徐良也就跟着上了墙。就见西边墙上,上来了一个人,山西雁细细一看,原来是艾虎,自己纳闷,他怎么也上这里来了?遂进了院内,与艾虎打了个手势。艾虎一见徐良,满心欢喜。艾虎皆因等卢珍工夫甚大,不见出来,甚是着急,把韩天锦留在外边,自己进去看看什么缘故,可巧碰见三哥。二人奔至窗棂之前,戳破窗根纸,偷着瞧看,单见卢珍在那里绑着,赵保刚才要杀,就见路素贞一抖手帕,赵保就躺下了。然后又见她与卢珍商议两个人联姻的意思,卢珍只是摇头,姑娘拿刀威吓,卢珍执意不肯点头。外面二位英雄暗伸大指称赞,徐良这才把九尾仙狐叫将出来。艾虎一伸手,从兜囊之中掏出四个布卷,递与徐良两个,教他堵住鼻孔,自己也堵住鼻孔。艾虎说:“与这丫头动手,抢上风头,小心她那帕子。”你道艾虎这个布卷怎么这样现成?皆因是前番双盗狱的时节,他偷了沈仲元的熏香盒子,直到如今也没还给沈仲元,故此身边总带着几个布卷,倒是为他使熏香所用,不料此时用着这个物件了。路素贞由屋中奔至院内,说:“你们是哪里来的狂徒?好生大胆!”随着把刀就剁。徐良大环刀往上一迎,呛啷一声,把她的刀削为两段。路素贞吓的魂飞天外,赶忙一抢上风头对着徐良一抖迷魂帕。徐良往后一闪身,随说:“你那东西抖别人还可以,要抖老西算在用心机,你不知道我有佛法护身?”路素贞更觉着急。艾虎一摆七宝刀,蹿将上来,路素贞正迎艾虎之面,一抖迷魂帕。艾虎一歪脸,说:“我也有佛法护身。”素贞见这帕子不灵,只得往墙上一蹿,逃窜性命。不料外头那个大傻小子等急了,左一个进去不出来了,右一个进去也不出来了,自己扒着西墙往里看,他身高一丈开外,墙只九尺,看的真切。老兄弟同着三爷与一个姑娘动手,那姑娘往墙上一蹿,他就过去双手一抱,说:“你别走啦!”抱住了,往墙下一拉。徐良说:“别撤手!”徐良往墙上一蹿,跟着艾虎也就上了墙,刚上墙,就听见噗咚一声,韩天锦栽倒在地,原来早被路素贞用那迷魂帕抖倒。九尾仙狐逃命去了。待等徐良、艾虎下了墙头,过来一看,韩天锦四肢直挺,人事不省。艾虎说:“三哥先在这里看着,我进去开了庙门。”徐良点头。艾虎进来,先到屋中,解了卢珍的绑,掏出口中之物。卢珍一声长叹,说:“我真是时运不佳,才遇见这丫头缠绕。”艾虎说:“我去开门。”卢珍点头,艾虎出去把门开了。山西雁把韩天锦扛进来,到里边见了卢珍,与他道惊。卢珍很觉惭愧。那里现有灌卢珍的凉水,把韩天锦与赵保全用凉水灌醒。把赵保四马倒攒蹄捆上。
艾虎问:“三哥从哪里来?”徐良把自己事情说了一遍,说:“我实在没脸见我弟妇,故此不辞而别,跑下来了。四弟因为何故,你们走在一处?”艾虎就把找三爷,二爷老叫不醒,树林睡觉遇见四哥的话学说了一遍。徐良说:“我去找地方去,这人准是一个贼。”卢珍说:“不但是贼,这里还有他的真赃实据,开封府内还等着他结案哪。”徐良说:“我出去找地方,教地方把他交在当官,解往开封府结案。你我先别露面,若要一露面,白菊花要在这一方,他一知道就不好办了。四弟你说哪里有真赃实据?”卢珍说:“方才女犯盗来的包袱在这里,大概失主离此也不甚远。”
徐良出去,等了半天工夫,方才进来,带了五六个人来,一个是地方,其余几个是伙计。到里面与卢珍、艾虎相见,道:“这是卢老爷,这是艾老爷,在此处办开封府要紧的案子,不料碰上了这么一案,明天把这个叫赵保的交给你们本地官,解往开封府结案,还跑了一个女贼,等着我们慢慢拿获。此刻我们是不能出头露面,我们还要在此处探访,有奉旨的差使哪。”地方朱三连连点头说:“老爷们只管放心,绝不能把风声透露。”徐良问:“这庙是官庙私庙?”地方说:“这个庙,是团城子里东方员外的家庙。”徐良说:“要是他的家庙,你可更别声张了。”地方点头说:“老爷们只管放心,是嘱咐我的言语,我们绝不能泄露。”徐良又问:“这个团城子东方员外,他有多大的前程?”地方说:“是个武童。”徐良说:“他是武童就住城墙房子,他要是朝中卿相,该住什么房子!难道说你们地面官也不管吗?”地方说:“老爷,这个话提起来就长了,焉有不管之理。”徐良说:“既然要管,怎么由着他盖城墙房子,这不是要反叛么?”地方说:“先前这五里街不热闹,是南阳西关热闹。团城子那里本叫刘村,姓刘的人多,每逢二八大集。这复姓东方是后搬去的,那财主大的无比,名叫东方保赤。”此时韩天锦可也醒过来了,赵保也醒过来了,无奈是教人家捆住了,暗暗自己后悔,明知这场官司总有性命之忧。徐良又问:“东方保赤怎么样?”地方说:“此人家财甚厚,又赶上年岁不好,是卖房子的他就要。那个城墙本是个当铺,三年前止当候赎,把铺子关闭了。他就买将过去,就用当铺的那垛墙把他买的那些房子都圈在里面去了,那个集场市面,也就归到五里新街来了。先前东西南北四个梢门,他把北门堵塞了。又有人给他看风水,他叫东方保赤,赤者是火,南方丙丁火,见者无处躲,把个南门也堵塞了。知府大人叫钱秀,一上任就亲身拜望他去了,见他家有城墙,立刻教他拆,他用了许多银钱疏通好了。可巧又换了一位知府大人叫钱疟,到任之后仍是找他。他一想,此事不好,换多少回知府,得花多少回银钱,便与这位知府拜盟兄弟,哀告知府给他一个执照,作为是住户院墙,但不应砌城垛口,若要拆毁又无钱垒砌,将来塌陷之时,不许再砌成城垛口的形象。给了他一张这样的印文,再换知府,就不能找他了。其实他这个城墙历年修补,一万年也没有塌陷之说。里面还盖了一个什么‘藏珍楼’,东西两个门如今连人都不许走了。”徐良一闻此言,就对上房书安的话了。自己想了主意,要到团城子找冠袍带履,连白菊花带盗鱼肠剑的节目,且听下回分解。